安顿好秦河睡下,见有二先生陪着,吴桐想着多日不曾见到自己的伙伴,不免有些想念,趁着月色极好,心中一动,起身走到旧楼后,便见老马极舒坦地横卧在一片青草之上,听到声响,两只黑眼珠滴溜溜地转向自己。
“哟,长卿,享受着呢?”吴桐看见老马,没来由地心情放松起来,一个猛扑,压到老马的肚子上,惬意地翻了个身,四肢摊开,贪婪地嗅着夜风中送来的青草芬芳。
老马腹部的皮肤泛起一阵细密的波纹,随即被吴桐的上半身压得微微有些凹陷,只是嘴里发出的仿佛有些吃不消的粗重喘息声最终变成了马脸上淌出来的笑意。
随手在青草丛中拔下一株狗尾草,衔在嘴里,好像回到了在家乡于田野间同老马相伴而卧的岁月。
岁月静好,过不复来。
吴桐伸了个懒腰,吐出口中刚刚微微咀嚼的狗尾草,咂咂嘴,舌尖上犹有一丝植物固有的酸涩清香萦绕,不免有些怅然。
“长卿,这几日好像发生了不少事情。”吴桐看着天上清朗的明月,开口道:
“那日宅中事后,老师授我符道,二先生却在河边静怒。”
“有修行者入城,便是大街轰动。”
“老师出手,可竟是伤了!”
吴桐挠了挠头,语气里便有几分黯然:“在这个修行者的世界,我终究是太过无用!”
老马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努力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吴桐鬓角上的乱发,却不料突然打了个喷嚏,少年的脸上发间便多了几坨粘稠之物。
吴桐猛地站起身,有些愠怒道:“长卿,你是故意取笑我来着?”
老马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顾不得自己满身的瘦骨嶙峋,在地上扮演起懒驴的角色,不停地打起滚来。
少年脸上的那层愠色渐渐淡去,终于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来:“长卿,每次你都只会这一手,下次换个新花样给少爷我瞧瞧。”
“走,长卿,这萌你也卖过了,陪少爷我出去散散心如何?”
老马听到吴桐发话,站起身来,昂首打了个响鼻,将自己鬃毛上凝结出来的露珠轻轻抖落,便是一阵细雨润湿脚下的这方草地。
翻身骑到老马背上,俯下身在它耳边说道:“长卿,我们走!”
一声嘶鸣,四蹄翻动,便是一阵尘烟。
此刻,便是那一声清冷的“走”响起于长安街头,丞相府外。
长安城内,不能尽兴而驰。
吴桐坐在老马背上,任凭它缓缓沿街而行。京都白日里纸醉金迷,极尽繁华奢靡的芳华尽数化为夜间街头凄清孤冷的深寒。
走过的金吾卫虽然不识这老马上的少年,可亮出来的那块天枢处的腰牌便使得这些拱卫京畿的汉子们尽低头,只是望向地面的那一双双眼眸中毫无遮掩地闪现着炙热的羡慕,这就是天枢处的强者,如此年纪便可以独当一面地在外行走。浑不知眼前的少年只不过是个初入修行的新手。
恭敬地向吴桐施了一礼,金吾卫们继续履行自己巡夜的职责,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吴桐深吸一口气,看着手中拿着的这块道:“长卿,没想到这块木头这么有用!”
将腰牌纳入怀中,抬头看着远处,却觉那座自己时常在梦中眺望的府邸外天地元气有些异样地波动,不禁心中有些疑惑,说道:“长卿,快,去那里!”出口便是急促!
寂静中马蹄声大作,如雷般翻滚,瞬时便是如电。
风还在吹着街旁的树梢,沙沙声单调轻和催人入眠,树影不停倒退,渐成不停流逝的画卷,直至成丝。
丞相府外,车夫张小花的耳朵微微有些颤动,随后肃然道:“主人,有一人一马朝这里而来,速度极快。”
张无敌饶有兴趣地抬头看着大门上挂着的那块匾额上“丞相府”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摆摆手道:“无妨,你不是已经在这里布下阵法,隔绝内外动静了么?”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马蹄声,继而说到:“那边先收拾了这只不解风情的蝼蚁好了,只是又得脏一次手!”
张小花搓了搓手,嘴角处咧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不时,人马已至眼前。
“是你?”
“是你!”
张小花与吴桐同时张口出声,前者不禁大吃一惊,而后者则是在吃惊之余多了几分意料之中的理所当然。
看见吴桐身下的老马,张小花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继而捂着肚子弯下了腰,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
良久,方才站直身躯,突然冷言道:“你不该来?”
“可我已经来了!”
“来了,那便不用走了!”
吴桐心中颇为无语这一番如同曾经看过的某本武侠小说中意境深远的对白,眼神却已绕过身前的张小花,落在不远处正伸出手指一笔一划认真模仿匾额上笔迹的那一袭白衫上。
“你,便是那马车内的人?”吴桐张口问道。
那正在半空挥舞的手指一顿,随着张无敌的转身,悄然束手于背后,这时才有嘶哑之声回荡于寂静的街道:
“日间见你藏身于那三先生身后,以为不过是贪生怕死,胆小如鼠之辈。”
“何况,你亲眼见三先生以返虚境修为伤于我手。”
“却没想到你却敢于深夜只身来阻挡我等!”
“所以,我倒有点佩服你了!”
“那便请你安心上路!”
话语间淡然之意尽去,便有股浓浓的肃杀之意回转与方寸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