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宫在中原武林享有崇高的地位,门下弟子众多,其中不乏根骨上等的新秀,再加上剑皇本人的武功和号召力,跟它当敌人会是很麻烦的事。
如果剑皇不顾前辈的脸面,非要亲自下场的话,无论他是今天过后召集江湖人共抗蒙军也好,不考虑后果直接在这里击杀蒙王也罢,等到蒙族那些隐居的族老们赶赴过来,一切已经晚了。
当然,如果族老们发起疯来,剑皇和他的神剑宫也不会过得太舒坦。
双方都有顾虑,这场谈判算是势均力敌。
蒙王沉吟一阵,看了兰疏影一眼,见她点头,他让人把半死不活的厉雪崖拖了出来。
此时的厉雪崖,比之前毒伤时模样更加凄惨。
厚厚一层血痂凝在脸上,看不出本来的容貌,他明明已经没力气了,还压着重镣,可是看他那种凶厉而疯狂的眼神,让人丝毫无法怀疑:只要给他解开镣铐,他哪怕是用爬,用咬,也会跟周围的人拼命!
剑皇的脸色变了,握剑的那只手跟金铁剑柄摩擦出清晰的响声。
他在向蒙王要一个交代。
蒙王摊手,耿直地表示这事真的跟自己没关系。
兰疏影就在这时拍了两下手掌,几个蒙族勇士用铁链拉着五个人走过来,这五人一字排开,个个都透着亡国者的萎靡。
风里的血气夹了一丝不明显的药香。
来自这几个人身上。
兰疏影解释道:“厉雪崖在战前就坚持认为自己有病,这几个是接诊过他的大夫,当时他们验看过脉象和体征等,确定他的身体没有问题,或许是刚经历战争不久,心里接受不了,所以……”她指指脑部,“才会出现异常。”
“我们用重镣不是为了折辱他,而是,如果不禁锢住他,他就会发狂,一直袭击周围的人,这么任由他胡闹下去,我们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早晚得耗尽精力而死。”
随着她缓缓地陈述出个中缘由,剑皇的眼神闪烁不定,忽然,他一皱眉,目光从那几个大夫脸上一一滑过,冷笑着对兰疏影说:“你是做足了准备。”
确实,要不是做好了准备,怎么解释她转眼间就让人推上来五个大夫,还都是跟厉雪崖接触过的。
这至少能说明两点:
一、她早就在关注厉雪崖的一举一动;
二、她知道他会来救人。
剑皇打量着这个女人。
她的武功显然不如他,但是她一点也不慌张,很有底气,而且她身上有药草的香味,比那几个大夫还要浓烈,还有淡淡的、需要仔细辨别的腥臭,说明她也玩毒。
剑皇脑中闪过一个人影,那是他的老对手,同列三皇已久,始终没有正式切磋过,那人以医毒出名,眼前这女娃莫非……
他想到了那天在白虎岭上逃跑的少女。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身材、容貌、气质、打扮,跟式微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你是谁?”
兰疏影说出自己的假名:“巫小小。”
剑皇的反应看不出他究竟认不认得这个人。
他的眉头始终没放开,许是担忧厉雪崖,他不想再在她这里浪费时间了,又去问蒙王关于刚才的协议:
简单来说就是,交出厉雪崖,神剑宫保证不阻挠蒙军伐南。
蒙王点头。
剑皇的信誉还是不错的,这里也没有签字的说法,直接就是交换环节。
可他一凑近厉雪崖,后者立即从喉咙里发出嘶吼,手脚被压着动不了,厉雪崖就努力把身体往上顶,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剑皇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
兰疏影忽然开口:“剑皇前辈,这几个草包看不出他的病因,我能。要不,我们也做个交易?”
“哦?”
……
月亮移得更远了。
临近天亮,剑皇提着昏睡中的厉雪崖,纵身飞出蒙军大营。
蒙王早就回去歇息了,在这里守着兰疏影的是他的几个亲卫。
兰疏影把用过的银针仔细清洗干净,让人把厉雪崖排出的毒血和吐出的秽物处理掉,破损的衣物拿出去焚烧,确认没有遗漏才走。
有句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用在这里其实也合适。
厉雪崖的怪病起于她的混合毒药,那些大夫看不出病因是正常的,然而,又怎么难得倒她这个施毒者?
“真没想到……都说剑皇孤苦伶仃一个人,没有后代,原来……”式微在她识海里惊讶地感慨。
剑皇之前就说了,厉雪崖是他的亲人,也是神剑宫的下一个主人。
兰疏影就是因为从式微记忆里得知,剑皇没有血脉遗留,所以才想继续追问下去。
不愿意说?
没关系啊,那你还想救人不?
她可以治好厉雪崖的“疯病”,作为回报,剑皇需要回答她几个问题。
剑皇最后只愿意回答一个。
那个问题很简单:厉雪崖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老夫的外孙。”
其中渊源来历,是没办法从他嘴里撬出来了。
兰疏影记得厉雪崖的母亲早就死了,没准就是受了这个刺激,厉父才会更愿意做个等死的废人。
“喂,你在想什么?”
见她久久不语,式微好奇地问。
兰疏影想了想,幽幽道:“我在想啊,剑皇这个糟老头子,他思想得有多开明,才会选择庇护归雪山庄……”
言下之意,剑皇护归雪山庄,是把叶星河当作准外孙媳妇看待了。
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