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骨嶙峋的胸口距离起伏,单薄如纸的皮肤干瘪且有没有一丁点的光泽,因为极度的虚弱,连讲话都变得异常困难:“韦指挥……我可能不行了?”
“别他娘说屁话,咱们还要一起战斗哩。”
病号用枯瘦的手掌死死攥住韦无病的手腕子:“刚才睡觉的时候,梦到俺娘了……我可能要走了。”
气息奄奄的病号说的很平静,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我死之后,诸位兄弟好生珍重,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们,总有一天,咱们还会打回来,大帅会带着千军万马杀回来,只是我再也见不到那一天了。”
自从吕宋海战遭逢惨烈大败之后,已经过了一年多,韦无病率领的这一百多个残兵败将艰难求存,时至今日,只剩下六十一人,已不足当初的一半了。
另外那一半,则永远的埋骨异乡,永远的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即便是在如此艰难的环境当中,他们却从未绝望,始终坚定的相信毅勇军一定会杀回来。
“我回不去了,”病号并没有自哀,语气依旧平静:“我希望你们能够回去,回到母国去,要是有机会的话,带着我的扎枪回去,我的魂灵会依附于咱们的大扎枪之上。”
“别他娘的说这些个丧气话,我估摸着快了,大帅很快就要杀回来了。”
眼看着战友已经到了最后的弥留之际,韦无病赶紧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热泪:“咱们毅勇军百战百胜,一定会杀回来,到时候万马踏平这弹丸之地,为死去的兄弟们复仇。”
这句话给奄奄一息的病号带来了极大的希望,他极力的睁大了眼睛,双眸之中充满了熠熠的神采,脸上竟然流露出欣喜和狂热的表情,似乎自己的目光可以穿过洞顶看到整个天下:“韦指挥你听到了么?”
“听到什么?”
“炮声,是咱们的火炮在轰鸣。”
韦无病侧耳倾听,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兄弟杀上来了,我看到了咱们的军旗,快冲过去和他们汇合!”
病号挣扎着,似乎想要站起来,但这已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动作,他最多只能勉勉强强的把脑袋抬的更高,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杆日月火纹旗帜,正引领着铺天盖地的黑衣士兵奋勇作战。
“你们别傻乎乎的呆着了,赶紧战斗,我的扎枪呢?”病号的双眸全所未有的闪亮,双手胡乱的摸索着:“战鼓响了,冲啊!”
哪有什么战鼓?
哪有什么千军万马?
除了淅淅沥沥的冬雨之外,什么都没有。
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病号产生的幻觉。
这个战友的生命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这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韦无病赶紧把那杆大扎枪送到他的手中。
病号死死的捏着大扎枪,就好像是握住了整个世界,猛然爆发出一声异常响亮的呐喊:“冲啊!”
伴随着这个高亢的声音,韦无病感觉到臂弯猛然往下一沉,战友的脑袋已经软软的耷拉了下去,绷紧的身体就好像稀烂的泥巴一样慢慢的放松慢慢的瘫软。
又一个战友永远的离开了他们。
泪水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其他的战友纷纷围拢上来,虽然一个个衣不蔽体状若野人,却很自觉的围拢在战友的尸体四周,齐刷刷的打了一个军礼。
“毅勇军丙字营辛队一旗伍长赵二喜,阵前击杀红毛两人,杀吕宋兵四人,记攻两级,因功升副队长。”
虽然这个战友已经死了,作为最高指挥官的韦无病必须记住他的战功,并且在他死后升了他的职。
奖罚分明,这是军队的基础。
虽然这些人加在一起,都不足半个小队了,但军衔仍在,韦无病依旧是毅勇东路军征吕宋部的先锋官,是副总指挥,铭记士兵的功劳进行赏罚是他的责任。
也就是说,虽然这几十个人衣衫褴褛,和茹毛饮血的野人没有什么分别,他们依旧有着严密的组织,不论规模多小,仍然是一支军队!
在这个大山洞的洞壁上,刻画着很多人的名字,每个人的名字下面都有粗细两种不停的刻痕。
每一条粗大的刻痕都代表着一个红毛鬼的人头,细小的刻痕则代表着击杀的吕宋兵,秘密慢慢汇集成一片。
这些粗细不同的刻痕,就是这支军队的功劳簿子,已铭刻是石头上,仿佛历史的见证。
在这些铭记功劳的刻痕旁边,还用尖锐的石头刻画出一片密密麻麻的小圆点儿,每一个圆点儿代表一个昼夜。
圆点已经有五百多个了,在完全断绝联系的情况下,在距离母国万里之遥的海外之地,韦无病等人已经孤军奋战了五百多个日日夜夜。
异国的冬夜潮湿而又阴冷,众人纷纷聚拢在一起,开始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他们是军人,集合在一起就是军队,而不是野人,不仅仅只是为了生存下去,还有更加崇高的目标:战斗。
因为环境险恶,不能随心所欲的发起战斗,必须量力而行。
什么时候袭击敌人,完全取决于手头上拥有多少物资,最主要是有多少可以携带的食物。
为了避免红毛鬼的搜捕,必须尽可能的袭击远处的目标,以免这个“营地”被敌人发现。
为了攻击一个目标,往往要在莽莽群山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