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水墨笑追问道,“若是要给翊君一个交代,京城有的是好人家,再者,虽说如今司徒家除了司徒将军基本没有人在军中,可往后这种局面是绝对不可能继续的,李文真一家如今已经急流勇退,若是司徒家也这般,那往后恐怕没有人敢为陛下卖命了。”
永熙帝面色顿时一沉。
水墨笑也不惧,继续道:“这些年大周的武将的确比先帝时期要多也要出色,只是目前主要的支撑,其实也就是那几个,而她们的家族无一例外的都是被排挤在军队之外,甚至有的连小小的官职也混不上,陛下该知道若是这般下去,虽不至于会造成军心不稳,但是必定会影响士气。”
永熙帝还是没回应,而是紧紧盯着他。
水墨笑既然说出来了倒也没想着后悔,这些话其实他早便想说了,他怕就是怕她受了先帝一朝那两个封疆大吏的那些事情影响。
在西南的韩芷还好,她的家人如今都在西南,倒也没有人说她的家人被挟制在京城,可这些个将军之中韩芷可以说是最低调的一个,而军功也是最少的一个,其他的,不管是蒙君怡还是司徒雨,甚至已经卸甲归田的李文真,家族都是一片隐忍。
尤其是李文真,历经两朝的老将,如今这般结局虽然说是功成身退,只是也不免让人唏嘘,同时也让人质疑永熙帝的容臣之量。
若不是李家出了一个皇女正君,而蒙家有一个豫贤贵君,司徒家也有个德贵君,定然没有如今的平静。
可这些恩施也只能缓解一时,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任由武将家族做大,这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可若是一个劲的打压,恐怕将来的情况更加的糟糕。
他不相信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处理。
或者说,将五皇子嫁到司徒家便是一个处理的方法。
“你倒是敢说!”永熙帝沉声开口,显然是不满他的言语。
水墨笑深吸了口气,“我是你的凤后,结发之夫,若是明明看出了不妥却不说,岂不是再害你?”
“你是在说朕做错了?”永熙帝沉怒道。
水墨笑摇头,“是对是错,其实陛下的心里也清楚。当初赫儿求娶李氏,陛下虽然震惊,但是却没有震怒,也并没有怀疑赫儿的用心,或许陛下早早便想着用这个方法来缓解李文真退隐的不满,而随后,陛下却将荣君的家族找出来,还挑了冯氏入荣王府为侧君,说是恩赐荣君母族,其实说到底也是在警告李文真。”
永熙帝没有说话。
“蒙家便不说了。”水墨笑仿佛说上瘾了似的,“只是司徒家……陛下是想扶起司徒家来和蒙家制衡吗?”
永熙帝还是不语,不过面色也没有大多的怒意。
“司徒家是陛下一手扶起的,且司徒家在司徒将军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幸族,这般若是被扶起,至少在两三代以内不会对朝廷造成威胁,但是却足以制衡一个被朝廷屡次打压的蒙氏。”水墨笑继续道,“其实陛下这般做也是没错,即便将来登基的人是礼王,蒙氏过于的兴旺于朝廷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甚至若是礼王继位,更要防着蒙氏,若是太女继位,便可以用司徒家来制衡蒙家,将威胁转为了对朝廷有用的势力,这般……”
“凤后。”永熙帝缓缓打断了他的话。
水墨笑也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永熙帝抬手覆上了他的手,“朕恍惚间似乎见到了二十多年前在安王府假山中的那个水家公子了。”
水墨笑闻言心头顿时一寒。
“朕原以为后宫这般多年的生活已经将凤后年轻时候的睿智磨灭了,如今看来是朕错了。”永熙帝继续道,喜怒不明。
水墨笑看着眼前女子,这天下的帝王,“陛下想杀了臣侍吗?”
“杀了你?”永熙帝淡淡道,“若是朕死在你前头,朕或许真的会考虑在死之前先把你给杀了。”
话说的几乎没有感情,可是却让水墨笑的心动容了。
寒意消失无踪。
水墨笑灿烂地笑着,“好啊,若是你先死,那就先把我给杀了,民间不是有个说法,死在妻主前头方才是一个男子最大的福气。”
永熙帝收回了手,端着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起来,没有回应他的话。
水墨笑敛去了笑容,“我没有女儿,赫儿如今也过的很好,我不会去做那些你曾经担心过的事情。”
永熙帝搁下了茶杯,“朕如今也不确定你没有女儿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水墨笑一愣。
“先帝在皇位传承上面随了私心,朕一直想着,也许朕可以避开私心选出一个真正能够将大周带往更兴旺的君王。”永熙帝缓缓道,目光沉静威严,“只是最终,朕也和先帝一样。”
“陛下也是人,人总是会有私心的。”水墨笑正色道,“况且太女如今也是不错。”
永熙帝笑了笑,没有回应他的说法,随即起身,“你歇着吧,朕先走了。”
水墨笑也没拦,她能回来便是证明心里还是有他的,若是他再得寸进尺,怕真的到头来一场空了,“臣侍送陛下……”
“不用了。”永熙帝起步道,“雪停了,便更冷了,别出去折腾了。”
水墨笑也没有继续坚持,目送着她离开。
待她走了之后,他方才觉得内阁内的炉火太热了。
热的他内衫都开始湿了。
或许,他终究还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