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可以因为恨母皇亲手杀了我,如今我为何不能将她送走!
这一句话在程氏的耳边不断地回响着,将他原本便伤痕累累的心再一次碾成了一片一片,从那一日,她亲自送他回到了永宁山后,她就从未再提及了当初的这件事,也再也未曾在他的面前流露出过一丝的恨意,即使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会显得沉默,会显得冷然,会显得无措,但是,她始终未曾再流露一丝的恨意。
程氏想,即使她还未能够接受他这个父亲,但是,也不会再如同一开始那般,恨极了他当初的行为。
可是如今……
程氏双手紧紧地握着,压下了心头那撕裂般的痛楚,然后看着司慕涵,将一切的悲痛都化为了坚定,“即使因为当年我做过,所以我才不能让你也犯同样的错误!”
他自己便因为当年的一念之差而痛苦半生,如何还能看着自己的女儿也如同自己这般。“错误?!”司慕涵倏然站起身来,憔悴的面容之上有着极为尖锐的嘲讽。
程氏加重了语气,“是,错误!你如今要送二皇女出宫便是要她的性命!我知道你如今心里很苦,心里很恨,恨不得将官氏以及他所留下的一切都给抹杀干净,可是涵儿,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当年我就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就是因为恨极了你母皇,所以方才会做下那个让我后悔终身的事情4使到了如今,即使你安然无恙,甚至即使你愿意原谅我,这样的负罪,这样的后悔,也从未消失过,即便我在佛前诵经念佛二十多年,却始终未曾消失过-儿,我已经痛苦半生了,我也知道,这痛苦会一直随着我走到我闭上眼睛离开人世的一刻!所以我绝对不能看着我的女儿也如同我一样,背负着杀害亲骨肉的痛苦过一辈子-儿,你现在做了这件事是泄了心头之恨,可是往后的每一日,你便会日日被那压的喘不过气的负罪感所折磨,日日痛不欲生!”
“痛不欲生?我现在还不够痛不欲生吗?!”司慕涵的手横扫桌面,折子砚台一切都挥落在地,面容也因为这一声厉喝而狞了起来,“我还害怕什么痛不欲生?负罪感?可笑之极,你之所以有负罪感,那是因为你爱过母皇,你对母皇有过情谊,可是朕对官氏没有一丝的情谊,朕有什么可以好负罪的?!”
“那二皇女呢?你对二皇女难道也没有一丝的母女亲情吗?”程氏喝道。
司慕涵狞着面容一字一字地道:“她不配!”
“即使她不配,她也是你的骨血,她身上流着你一半的血,这种血脉联系即使你不愿意承认也永远割舍不了。”程氏急切而又坚定地说着,“涵儿,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她,你要送她走也可以,等她伤好了再送,涵儿,便当我求你……是你让她出生的!”
司慕涵眼睛泛起了血色,“朕既然能够让她出生也有权利让她从此从朕的眼前消失!朕不想多等一日,一刻钟也不想!”
程氏脸上眼中有着悲痛的震惊,就在这一刻,看着司慕涵那蒙上了血色的眼眸,看着她那狰狞的面容,他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不是在惩罚官氏,也不是要惩罚二皇女,她是在惩罚自己,是在折磨自己,“涵儿……”他的声音有着极深的凄厉,“你是要将自己给逼上绝路,是想让自己永远都沉沦在痛苦的深渊吗?你是在折磨你自己啊!”
司慕涵身子颤抖了一下,像是被窥探了内心而显得不安似的,可是,她脸上的狰狞始终没有褪去,她的眼中,还是有着刻骨的恨意,“朕意已决,你没有资格来阻止!”
“我是你亲生父亲!”程氏嘶声厉喝道。
司慕涵却一字一字地吐出,“朕的生父早在十一年前便已经葬入了泰陵!”
程氏浑身颤抖往后退了一步,两行泪水随即滑落了脸庞,“你可以不听我的劝告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但是阿暖呢?你连他也不在乎了嘛?涵儿,阿暖在天有灵也不会像看着你这个样子的!”“你如何知道他不会?!”司慕涵血红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程氏,瞳孔内,仿佛在这一刻迸发出了两簇幽暗的鬼火,“你如何知道他不恨朕,你如何知道他不想看到朕这个样子!”她快步走到了程氏的面前,用着极为瘆人的目光盯着程氏,“是朕一手将他送上绝路,是朕让他便是死了也归不得家!你如何知道他不会认为朕该受这等惩罚?!你如何知道——你凭什么知道——若是他不恨朕,为何这般久了,他都不回来看看朕?为何从来不出现在朕的梦里?!当年朕没有保护好朕的第一个孩子,她尚且来过朕的梦境中,尚且来责骂过朕,可是阿暖没有——他甚至从未出现过——若是他真的不恨我,为何不愿意回来看看我?!你不是信佛吗?那你告诉我,为何阿暖他从来也不回来——”
她的双手猛然扣住了程氏的肩膀,撕裂般的吼道:“那是因为他恨我,他恨我将官氏带进宫,他恨我让官氏怀上孩子,她恨我让官氏有机会一步一步地害的他葬身大海!他早便跟我说过他官氏会害死他的,可是我没有听,我甚至还让他睡在我身边,甚至还和他生孩子——连我自己都恨自己,阿暖如何会不恨我——他如何会不恨我!”
凄厉的吼声在沉郁的空气当中回想着,带着让人心颤不已的痛苦。
她盯着程氏,血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晶莹,随后,双腿缓缓地曲下,握着程氏肩膀的手也缓缓地滑落,最终,她跪在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