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个字来形容这年民国的上海——诡道。
先是刚入夏就飘了场雪,黄浦江里无数鱼翻白肚。再是流言四起,说有僵尸夜间咬人,八点后不能出门。
陈小驴给自己谋了个打更人的正经职业,本来做得还算愉快,但流言迭起后,每晚拿着梆子上街打更,就有些战战兢兢。
繁华处人声鼎沸还好说些,但他巡得是七条偏街,再加上这两年装神弄鬼干了不少损阴德的事,所以身不正影子斜,就更加忐忑。
这夜闷热的厉害,陈小驴上工前脖子都往外渗汗,但临到拿了家伙准备出门时,还是硬忍着带上了蓑衣。
空气中飘着湿土腥味,耳朵里能隐隐听到呼啸音,着是大雨来临的前兆。
当然,大多数人闻不到这味儿,也听不到这声,偏偏打娘胎里就带着狗鼻子,长着对异常灵敏招风耳的陈小驴就有这个本事。
“一更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动静大小,切莫回头——”
蓑衣搭在胳膊上,到了要开工的地方,已经是汗流浃背。陈小驴开始打着梆子,嘴中念念有词,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界面上只顾往前走,说得自己都不敢回头。
长街幽长。
越往前走,陈小驴就越心神不宁。
但心神不宁的原因不光是那些市井流言,还有另外一件事。
就在前两天,有人往他住的地方塞了封匿名信。
信上的内容很简约,只有一句话,‘过几日,我去寻你。’,但随信一起的两张图,却让陈小驴心惊肉跳,甚至第一时间就排除了有人想要做局坑他的想法。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通体白润的五边玉牌。其背面三龙环绕,正面阳刻有怪异‘太平’二字。
太平天国令!
陈小驴心不在焉的往前走,耳中所听到的啸声在某刻陡然加大,跟着不过半分钟,大雨倾盆而至。
被浇了个猝不及防,陈小驴迅速跑到就近的屋檐下将厚蓑衣穿在了身上,但就算如此,从头到脚还是被浇了个半湿。
哐当!
就在陈小驴刚刚将蓑衣穿好的同时,不远处一个店面门口立着的牌面突然倒地。
“谁!?”
陈小驴吓了一跳,急忙抬头看去,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个白影在黑暗中轻飘飘的一闪而逝。
街道漆黑,大雨倾盆,妖风阵阵。
无人回答。
再想到那些传说,陈小驴当场就木了。
瘪犊子的,自己该不会是撞到最近在上海出没的僵尸邪祟之类的东西了吧?
陈小驴咽了口唾液,从绑在腰间的皮鞘里抽出了一把匕首,另一手紧紧攥着梆子,往倒地的牌面那边谨慎走去。大时代之金融之子
陈小驴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我去你妈的!”
中年男人陡然愤怒,猛地起身走过来,狠狠一脚将陈小驴连人带椅子踹到了地上。
“拉起来!”顿了两秒,中年男人再次开腔,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将陈小驴扶起。
看着陈小驴痛苦喘气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略微舒缓,伸手在陈小驴脸上拍了拍,道:“看来陈大师这是贵人多忘事,不认识我了?”
陈大师?
听到这个称呼,陈小驴心中咯噔一下。
这两年在上海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那些个狗大户可不就都叫自己大师来着?
果然,紧跟着就听到对方阴沉的说道:“那我帮陈大师回忆回忆?去年九月初九,陈大师说我那宅子风水不好招邪引灾,坑走了我一对崇祯年扬州官窑烧制的御品青花瓷,现在陈大师想起来我是谁了么?”
陈小驴的脸色几变,立刻想起了面前这个看着眼熟的家伙的名字,赵南松。
在上海这两年坑的人不少,但能让他记住名字的人不多,面前这个赵南松就是其中之一,因为那一对明崇祯年的官窑青花瓷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了。
曹猴子在黑市上一倒手,便卖出了四千大洋的高价,当时他们三人面对着那一笔巨款发了两天的呆。
这下栽了!陈小驴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对方能这么明显的摆出一副寻仇的架势,肯定是一切都已经弄了个清楚,这会儿再挣扎着狡辩,估计就不是被踹一脚那么简单的事了。
“原来是赵老板,刚刚没反应过来,您别介意。”
心思急转下,陈小驴吐了口带血的唾液,索性彻底放松下来,静静等候赵南松的下文。
坑人就要有被寻仇的觉悟,而且陈小驴隐隐有种感觉,时隔大半年,对方竟然都能从偌大上海的茫茫人海中将自己找出来,肯定不会是为了和自己废话几句那么简单。
而看着陈小驴那混不吝的模样,赵南松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火又有喷发的趋势,他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将面前这混账东西直接沉了黄浦江了事,但想到某双阴冷的眼神,赵南松硬忍下了这口恶气,厉声道:“陈小驴,你想死还是想活?想死的话,咱们也没有必要谈了,门外就是黄浦江,明年的今天我给你烧纸。”
果然如自己的猜测!陈小驴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了眼赵南松身后紧闭的仓库大门,而在身旁两侧,粮食袋子堆积如山。
陈小驴道:“当然是想活,赵老板想和我谈什么?”
“那对明青花。”赵南松言简意赅。
陈小驴立刻摇头叫屈,道:“您那对明青花早就不在我这了,我也不知道它们在哪里,赵老板您这是为难我啊。”
赵南松盘着手中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