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苍翠欲滴,生机盎然。
王琉璃望着自己隆起的小腹,欲哭无泪。郎君路了了倒是变得安分了,只是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大的那一个尚不足一岁,这小的又装在了肚子里。为什么偏偏是女人,来生孩子!
路了了还未走近王琉璃的书房,就感到阵阵寒气。骨子里一凉,他不由得止住了脚步,仰天长叹,连连摇头。这生儿育女,明明是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就成了罪不可恕之人了呢?
六月中,权威日盛的杨国忠在朝中奏报,南诏入寇,吐蕃发兵六十万相助。剑南兵再云南大破南诏、吐蕃联军,拔其隰州等三城,俘虏六千三百人,因为道路遥远,只挑选壮者千余人及酋长降者献俘。
满朝文武沉默不言,脸上皆有不信之色。
杨国忠得意洋洋,不肖一顾。哪管你等信不信,只需圣人陛下信了,我杨国忠信了便成。
左仆射兼右相带病李林甫上奏,南诏数入寇,杨国忠领剑南节度使,蜀人请国忠赴镇。此番剑南兵大破南诏、吐蕃联军,杨国忠应当赴任安抚剑南军民。
满朝文武齐声附和,玄宗无奈,只得准奏。
不管杨国忠事后如何向玄宗哭泣,言此行必为李林甫所害,贵妃娘娘如何哀求,请之不行。盛夏七月,杨国忠被逼离开长安。
路了了见到师叔李林甫时,他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起身。眼中光彩暗淡,就像是风中残烛,生命之火,摇摇欲坠。
“这人啊!就算你能威风一世,斗得过天斗得过地又如何,可依旧斗不过生老病死。我快不行了,宰执大唐十九年,已耗光了我的生命。这大唐江山会变成什么样,我是看不到了。
如果那人生性不那么偏激,或者我再多活几年为你打下基础,执掌大唐江山的,仍然是我鬼谷一门纵横之士,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李林甫挣扎着坐起身来,颓然的靠在枕上。
离三岁连忙在他背后塞了一床被褥,才让李林甫勉强支撑起身体。
“师叔!你就不要这么操劳,先把身体养好再说吧。”
路了了满脸忧色,劝慰着李林甫。
“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我自己清楚。现在比你还担心我身体,可是那位作势欲出,想要龙腾四海的圣人陛下啊。
前些日子,玄宗闻我病重,忍不住前来相探。他想要近前观望我病体的深浅,却被左右固谏不可拼死阻拦。说什么虎病威犹在,暴起能伤人。哈哈,哈哈哈!
于是玄宗令人将老夫抬出出庭中,自己登降圣阁遥望,以红巾招之。老夫不能起身相拜,于是让三岁代老夫行礼,玄宗才满意而回。”
李林甫摆摆手,向路了了说起了这件趣事。
“玄宗以红巾招之,是想表示他自己如日中天,师叔你却日暮西山。最终,是他胜利了么!”
路了了心里充满了愤怒。
李林甫苦苦一笑:“是啊!最终是他胜利了。病虎仍旧能暴起伤人,可是虎死了呢。”
“虎死威犹在!”路了了挺了挺身体。
“你错了,虎死了,只能任人宰割。那王、鲜于仲通的下场,就摆在了那里。”
李林甫说道这里,一脸的凄凉。
路了了感到深深的无力,一脸绝望。
“我那些子女,被我管教得太过老实,一个个谨小慎微,
不敢踏错半步。结果,却失去了锋芒。我死之后,他们难有什么好的下场。现在,他们的安危,我就托付给你了。我不想他们老老实实一辈子,最终还落得跟那王准一样的下场。”
李林甫叹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路了了。
这个重担这份责任,压得路了了心里一窒。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挺起胸膛:“师叔放心,弟子拼尽全力,也会护得诸位兄长的周全。”
李林甫满意的点点头,从身边掏出一本书册递给了路了了。
“这是我为相十九载的心得,你拿将去好生揣摩学习,以补你现在的不足。这天下没有平白掉下来的好事,只有悉心筹谋,用心准备之人,方才能取得成功。”
路了了小心翼翼的放好书册,李林甫已经无力支撑起身体,又躺了下去。
眼看就要临近家门,路了了终于没能忍住,问起了身边相送的离三岁。
“离伯,师叔刚刚说起了那人,看那意思那人也是我鬼谷一门中人。那人,是谁呢?”
离三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低沉。
“那人,乃是老爷悉心传授的嫡传弟子。开元十八年,进士及第的榜眼,现在丽正书院侍讲学士君南风。”
路了了愕然的睁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自己大婚之日,师叔李林甫与那君南风都前来参加了。可这师父两人见面不识,形同破路。跟师叔李林甫相见这么久,他也从未提起自己这位弟子。这师徒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些事情,你以后自然会知道,你还是开始准备你自己该准备的事情去。”离三岁说完,身形一闪,就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师叔李林甫这颗参天大树,终究有倒下的时候。玉真公主这位师娘,越来越远离皇室中心。自己如果不想在这辎重营当一位小小的营官,混上一辈子,还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自己再怎么努力,总是离不开家里这位强内助的帮助。路了了在王琉璃门口徘徊了半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怎么?把我当成那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