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江北的生意怎么样?”
徐家书房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正在提笔练字,在他的下首,正坐着刚刚从花船上下来的红衣美人。
“韩叔那边没有什么问题,一切都还算稳定。而且那件事情出了之后,三叔对江北的管理也比之前严格很多,我这次去并没有发现之前说过的那种现象。”
冷面不是话少。
尤其是跟自己的父亲论说起家里的生意,徐芮绝对不会吝啬于词句。
“江北的那些铺子啊,看上去就像是一面湖。”
老者幽幽开口,没有看自己的女儿,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汹涌。”
“父亲的意思是说……”
红衣少女秀眉一拢,眉间生起氤氲雾气。
“无风不起浪啊,不要小看所有的浪花,但也不要畏惧海潮。”
老者道,“鞭长莫及的道理你这次回来之后,应该会更有感触,所以当下怀疑任何人,都不是明智之举。因为任何人,都有这个可能。但徐家不能从内里先乱起来。”
少女的羽睫轻轻垂下。
父亲说的不错,这次以花师身份前往江北,她明面上是去各家铺子查看今春的脂粉,同时对夏季已定的色系进行微调,再确定之后秋季的胭脂色系。
但实际上,她的真正目的,是去调查江北几家铺子是否出现过期脂粉的问题。
徐记的脂粉之所以买的好,是因为每年都会提前一季推出新品,样式和色彩众多,能够在官家夫人小姐当中形成一种新潮。
第二点,则是徐家脂粉都是用鲜花原料制成,上色效果极好,而且再加上雪肌膏的配方,涂抹之后更有美白滑肤之效,不似其他家脂粉,用久了会损伤皮肤。
当然,鲜花为原料,也造成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徐家的脂粉最多只能在出产后半年使用完,超出时间,质量就会发生变化。
这也是为什么徐记每季都会推出新品新色系的原因。
借助潮流来让夫人小姐们更容易主动放弃那些不能再用的脂粉,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
可是如今在广江以南的好几家徐记大铺,却出现了旧品仍在售卖的情况。
甚至还有一些残次品。
如果只有一家铺子出现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偶然,但好几家同时出现,那这件事情就值得深思了。
这也是此番徐芮前往江北的真实原因。
表面上是例行花师职能,实则是去看看江北铺子的情况。
也顺便看看这手脚,是从外面伸进来的,还是从内里开始的。
只是从这次结果看来,江北的铺子好似没有这样的情况。
“看似至清无鱼。”
老者老神在在,认真写着最后一个字,“实际越是看上去清白的地方,或许就藏着什么你看不见的东西。”
说完这话,那最后一笔也已经结束。
老者满意的端详了一番,然后才抬起头来,“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四叔吧。”
“四叔?”
徐芮皱了皱眉。
对于这个长辈,她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执拗叔公的故事里。
西北其实也算江北的生意范畴,但她这次却并没有去。
所有的原因,都在与叔公跟爷爷的约法三章。
叔公去世之后,四叔继承了他的掌柜之职,虽然没有其父那么犟,但依旧是个倔脾气。
“四叔怎么了?”
徐芮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个四叔主动给家里写什么信。
每年西北的生意汇报,都是他派人前来,甚至连生意上的文书,也都是着人代笔。
亲自写信,还是头一遭。
稀罕。
“先前阿陵去他那里,提说到了我们今年招选花师的事情,所以你四叔举荐了一位姑娘前来。如今阿陵既然已经回来了,想必不久之后,那位姑娘也快了。新花师这边是你在负责,所以我跟你提说一下。”
“父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将四叔推荐过来的人,安置在新一批的初级花师中?”
徐芮的声音变得有些冷。
“您应当知道我担就算是四叔推来的人,但如今花师的招选已经结束,没有道理由她来打破这个规则。”
“而且最关键的,如今是第一年我们自己培养大花师,所有人初级花师都极富灵性,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容许那些平庸之辈进入,后面的关口可就不好把控了。”
更何况裙带关系进来的,大都是没本事还脾气大的。
这种人她徐芮平日里就不稀的伺候,更别提是在如今这个江南出现乱子的情况下。
若不是这个四叔一家从不出西北,每年交接账目都比别家更为清晰干净,她差点要怀疑如今给她这边插人手的意图了。
“我自然知道你的规矩。”
老者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儿,年纪轻轻便有了足够的决断力,除了他这个父亲,还有谁能更加深刻的了解?
又有谁能这样鼎力支持?
“所以我说这话的意思,只是跟你说一下,有这么一个事儿,免得日后人家问上门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给人赶了出去。”
听到这话,徐芮便放心,“那我知道了。”
“不过你四叔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如果那姑娘当真有几分本事……”
“父亲应当明白,我也是惜才之人,若真是当花师的料子,那么就算四叔不说,我也定要将人挖来。但若资质平平,那我也不会含糊。”
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