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朝堂上回来,艾草以为忙帮完了,自己也差不多该走了,事实上娃娃的父亲也确实这么想,可是两个人都没想到,那奶团团一样的小娃娃不知是看中了艾草什么,死活不让艾草走,小胖手拽着艾草的衣角,哭声震天响。
娃娃的母亲苏氏看得心疼,央求自己的丈夫杨安义留下艾草,就当添个侍女,反正杨府也不差这一口饭。杨安义也是被哭声吵得头疼,一摆手便随她去了。
杨安义一松口,小娃娃立马就不哭,皱着一张小脸对艾草笑,得意洋洋地问她自己是不是很有办法,艾草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探进地里去。
于是艾草就这样留在了杨府,府上一位老师傅说她有练武的资质,愿意收她为徒。
在杨府的日子里,艾草一边学武,一边学着当一个侍女,学着洗衣做饭,学着照顾她的小姐。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杨府小姐杨幼仪长成了闻名整个衢州府的窈窕淑女,而艾草也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个子长得比一般的小厮还要高,骑马飞驰的时候,英姿飒爽,杨幼仪闲暇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看艾草练武骑马。
大小姐的父亲因为帮助自己为官的朋友干掉了劲敌,生意也是越做越大,成为富甲一方的有名商贾。
然而树大招风,很快有人开始拉帮结派地打击杨家的生意,甚至打起了杨家大小姐杨幼仪的主意,如果不是杨幼仪次次出门都有艾草守护左右,怕是不知多少次遭了贼人的毒手。
杨安义开始给杨幼仪挑选夫婿,只要求夫家能帮杨家度过这次难关,能给他的长女杨幼仪一个庇护。
上门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杨幼仪那些天每天和艾草聊的,都是哪家的公子有上门来了,哪家的公子相貌堂堂。
艾草总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微笑着问杨幼仪,“那小姐最中意的是哪一位呢?”
杨幼仪支着脑袋,总是答不上来,过了一会儿就沮丧地问她,“为什么我就不能不嫁给别人呢?”
艾草刚练完武一声汗臭的时候从来不让杨幼仪接近,总要等她洗过澡,换上干净衣裳之后才肯安慰地拍一拍杨幼仪的手背,问她,“难道这么多的公子都没有让小姐中意的吗?”
杨幼仪不说话。
没过多久,杨幼仪的婚事就定下来了。
大婚那天,艾草被叫走帮忙运送嫁妆了,等她忙碌了一天,大汗淋漓地回来,本以为人都去送亲了,杨府应该比平时还安静一些,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大花轿还停在院子里没出发,艾草不解,这天都快黑了,花轿还没出发,这是等什么呢?
艾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在等自己。
杨幼仪一身火红的嫁衣跑到她面前,在她面前欢快地转了个圈,让艾草想起小时候,到了季节,漫山遍野都会开满杜鹃,所有的山峰都像是披上了嫁衣,要为什么人风风光光地送别。
“好看吗?”杨幼仪笑着问她。
“好看,小姐什么时候都好看。”
艾草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她笑。
“那就好,”杨幼仪乌黑的瞳仁望着她,像是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去,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光,“我就想等你回来,让你看看我穿嫁衣的样子。”
艾草看着她,有一瞬的愣神,“……很美。”
“那就好。”
杨幼仪又说了一遍,她微微低下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该说什么呢?
艾草很努力地想着。
她的小姐就要出嫁了,自己虽然只是个侍女,但也算是和小姐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她……应该也想听自己说点什么吧?像是祝福一类的……
祝福……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呢?
艾草有些惭愧。
自己没读过多少书,现在到了关键时候,一点墨水也挤不出来。
“要幸福啊,小姐。”
艾草最后只想到这么一句话。
杨幼仪听得一愣,眼眶都红了,声音闷闷的,“嗯,你也是。”
“……”
“艾草……”
杨幼仪挤出一个微笑,看着她,“你知不知道西方有一种礼仪,就是告别或者见面的时候要亲对方一下,表示祝福……”
艾草当然不知道,听到杨幼仪这话,她有点茫然,“亲一下?怎么……不对,额……亲、亲哪里……”
看着艾草语无伦次的样子,杨幼仪看着很开怀地笑了,眼角溢出点点泪花。
她踮起脚,飞快地在艾草的嘴角一点,没等艾草反应过来,人已经扭头跑了。
“小、小姐……?”
艾草看着杨幼仪鲜红的裙琚翻飞,像是一团跃动的火光,在暮色的长廊里越走越远。
她呆呆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
心跳……好快……
艾草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间仿佛忽然空了一块。
那之后,杨家顺利度过了危机,杨家嫁出去的大小姐据说和夫婿感情和睦,相敬如宾,而艾草则留在了杨家,日复一日地练武、干活,不知不觉地,也日复一日地变得沉默。
一年的时间如流水般逝去,生活仿佛一下子变得像是一条窄道,就那么窄窄的一条小路,一眼望得到头。
如果不是突然间四处烽烟燃起,王朝倾塌,秩序被推翻等待重建,杨家以及帮杨家度过危机的方家一夜间倾覆在即,恐怕艾草和杨幼仪,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乱起来的时候,艾草每天都在担心杨幼仪,从来不信鬼神的她也去神殿为杨幼仪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