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珍妮端着盘碟碗筷去洗碗了,镇长夫人则去收屋外晾晒了一天的衣物,只留下无所事事的镇长和东无笙二人面面相觑。
“唉,大好的时光有些无聊啊。”
镇长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笑眯眯地望向他们俩人,“两位喜欢演奏乐器吗?”
少年摇了摇头,“我没怎么接触过乐器。”
说完,他转向一旁等着他翻译的东无笙,看着她眼巴巴等着他的样子,少年的嘴角忍不住浮上一抹微笑。
“无笙有什么喜欢的乐器吗?”
乐器?
东无笙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一段乐曲,和一幅三人在月下演奏乐曲的画面。
这是、她从前的记忆?
东无笙愣了愣,仔细回想着那个画面。
她看见自己的手按在一张黑色的古琴上,那双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右手上也没有银链的影子。在她的对面,有一男一女两位黑发黑眸的青年,一位端坐在蒲团上,正吹着横笛与她合奏,另一位拿手支着头,专注地倾听着。
两位青年的相貌有几分相似,皆是上品,执笛的那位长发飘飘,剑眉星目,穿着黑色的劲装,身形挺拔修长,像是月下一株黑色的修竹;另一位则双目含情,眉眼柔顺,天真烂漫,一派无邪之貌。
弹琴的那个人……是自己吗?那另外两人又是谁?是自己曾经的朋友吗?
想到这儿,东无笙感觉心里有些闷闷的。
三百年过去了,世界都已经变了样子,她曾经认识的那些人,现在都还在吗?
少年见她脸色微寂,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了?”
东无笙回过神来,挤出一个微笑,对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我以前好像会弹七弦琴,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种乐器,也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弹。”
少年笑了笑,以为她只是在为时代变迁而不安,便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问问看吧,说不定镇长这里就有。”
东无笙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拍掉他的手,细长的眉毛竖了起来,“你为什么老是摸我头?”
“因为手感很好啊。”
少年看着东无笙柔顺的黑发,翘了翘嘴角。
变身电音少女
从前的东西在她脑海里影影绰绰,就像是指缝间的细沙,越是用力去想,越是抓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无论是什么都好,想起一些来吧,哪怕只是这首让她觉得身临其境的曲子也好。
“你知道这后面应该是怎么样的吗?”东无笙问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我从前从没见你弹过琴。”
“这样么。”
东无笙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没办法吗?从前的轨迹,她无论如何也抓不住吗?
听了少年的翻译之后,镇长若有所思,他的手指在吉他的琴弦上随意地拨弄着。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低头认真地弹奏起来。
吉他的音色比起古琴,显得更加温润一些。镇长弹奏的时候,闭着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一个成熟的男人一旦认真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乐声从他的指间流淌出来。
星空下的草地,拂面而来的晚风,隔着浅浅的河水,旅人望见了对岸的万家灯火,从来孤身一人的她,忍不住为这样的星火吸引,情不自禁地想要去靠近。
忽然,有一种音色加入了合奏,东无笙和少年不约而同地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镇长夫人和女儿珍妮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里,此时,镇长夫人正在演奏萨克斯。
萨克斯的声音就像是塞纳河的河水,见证了悠远时光里无数的悲欢离合,就像是流浪世间的吟游诗人,听过了无数的人间故事,却只挑最浪漫温暖的那些,写成流芳百世的诗篇,在无数个有着温暖篝火的夜晚,微笑着唱给众生。
演奏萨克斯的,多是男性,但此时在镇长夫人的手中,乐声流畅饱满,毫不逊色。
紧接着,珍妮的口琴声也加入了队伍。
旅人流浪到小镇夜晚的篝火边,望着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焰,望着火焰旁勇敢而善良的居民,只觉得自己孤寂了半生的心,似乎也被一下子温暖了。
东无笙沉浸在这样的乐声中,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被这乐声夺走了。
她仿佛听见了来自她内心最深处的声音,直直地冲击着她的灵魂,让她的灵魂深处也情不自禁地为之深深震颤共鸣。
就好像有人将她的前半生谱成了乐章,让她只听一耳,就忍不住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