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弗冷着脸,一字一顿地道:“昨日父亲还将我叫去,千叮咛万嘱咐,说你情有可原,让我跟陛下求情,饶你一命。可到了这会儿,你却还是冥顽不灵,看来你是当真要我当场给左伯采血,将他最后一点颜面都扫了?!”
“你,你,你曾死而复生,世人都知你会妖法,你拿出来的东西必是动过手脚了。你若以此判定伯哥儿非大友哥骨血,妾,妾身不服!”
尽管害怕得不行,可周氏知道,自己一旦认了,那便完了。
因此这会儿她咬紧牙关,尽量装出镇定的样子,回视着左弗冰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伯哥儿是大友哥亲生,我可以死明志!”
她说罢便是起身,四下一看,便对着大殿的柱子冲过去!
“抓住她!”
高庸忍不住惊呼,“住手!这可是奉天殿!”
“想死?”
孙训珽不知什么时候已冲到了周氏前面,一把抓住周氏,冷笑道:“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就不要做了。”
他将周氏推开,甩了甩手道:“这么容易就被我拦下了,看来周大娘是一点不想死啊。”
周氏气得眼泪都出来了,“你,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妇人!”
“呵。”
孙训珽抿嘴冷笑,“你连靖国公都敢害,还敢说自己是普通妇人吗?也不看看这儿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左弗,你还愣着做什么?既然她不领情,你便采血吧!”
左弗点点头,躬身作揖道:“陛下,请允我父亲进殿。”
朱慈烺点点头,“让左爱卿上殿吧。”
顿了顿又道:“高庸让你准备的软椅可准备好了?左爱卿还不好多走动,就让他躺着回话吧。”
“回皇爷,奴婢已备好了。靖国公也在偏殿候着了,奴婢这便让人将国公爷抬进来。”
朱慈烺点点头,望向诸人道:“靖国公乃是国之栋梁,位封国公,世袭罔替,其血脉不容混淆。诸爱卿,左夫人的贤德朕是亲眼见过的,那是做不得假的;而朕相信镇国公的品德,她没必要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这话里有话,在场的大臣们稍稍一琢磨就明白天子话里的意思了。
左弗不可能在测纸上作假,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对于旁人来说,国公之位很尊贵,可对于左家来说却没那么珍贵。
靖国公无子,爵位若想传承,便只有过继自己子侄的路子可走。可若是有亲儿,谁会想将爵位传给子侄?
还有左大娘子。
她一辈子没能给丈夫生个儿子,而丈夫为了顾全她的体面,可是连暖床的丫头都没有。如今有了儿子,若不让其进门,那品德也太败坏了。
那左大娘子人品到底好不好他们也不清楚,但想想她与诸勋贵夫人相处和睦,想来也不是什么没脑子的人。所以,她应该很清楚,若是不让这私生子进家门,恐怕要被世人挤兑死,在左家也会失了地位。
而对于左弗来说……
她自己也是国公,且还是国公第一等,爵位也是世袭罔替的。她多个弟弟出来,只会多个助力,毕竟堂兄弟哪有亲弟弟好?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虽说可能有点恶心,但也不至于在这朝堂上,当着圣人的面害自己的亲弟弟。
所以这事难道真有什么隐情?
跪在地上的左伯面如死灰。
知母莫若子。
周氏的慌乱全被他看在了眼里,而以他对左弗的了解,他也不觉得左弗会在这件事上做手脚。
左弗不见得是一个多高尚的君子,但也有她自己的骄傲。这点,从她为官之道上就看得出来。
她能对百姓好到骨子里去,也能对某些恶势力狠毒到骨子里去,这样的人骨子里就是一个刚直公义的,她有自己的骄傲,她不会因着厌恶自己就陷害自己……
想到这里,左伯的眼睛微微发红。
自己根本不是左家子,也不是左弗的弟弟,那自己这算什么?搞了半天,弄了大半天,自己根本就是在给左家添麻烦,给忠厚之家抹黑吗??!!!
娘,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只是生活过不下去,以左大友这样的性情,得知自家有困难一定会出手相帮的吧?为何要做这样龌龊的事?!
左大友被抬了上来,周氏身子又颤了起来,她望向左大友,期期艾艾地道:“大友哥……我,我……”
左大友望着周氏,神色复杂。
然后……
他的目光落在了左伯身上,见这孩子眼中无神,不由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伯哥儿,过来,扶为父起来,为父要给陛下磕头。”
左伯身子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瞪大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左弗眼里微微一凝,望着左大友。
父女二人目光触及,左大友冲左弗笑笑,道:“弗儿,你也过来帮为父一把。”
左弗缓步上前,搀起左大友,低声道:“父亲,你为何?”
“若不如此,这孩子就没命了。”
左大友低叹道:“说到底……都是我辈无能,不能守着这大好家园,不然周氏也不会受辱,这孩子也不会从小就受尽屈辱与白眼……”
“父亲……”
左弗神色复杂,蠕了蠕唇,最终还是没能将反对的话说出口。
父亲的行为让她抵触,可她却又为拥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
四书五经,满篇的仁义道德,可能将其贯彻的又有几人?父亲的忠义,父亲的敦厚或许在许多现代人眼里看来很蠢,可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