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长的条件就摆在这儿了,说起来很简单,就两条,一要艺压群雄,二要能吃八面。其实还有第三条,那就是辈分不能太低了。
传统行当,尤其是旧社会的传统行当,就跟一个封建大家庭似的。师叔师爷那就是叔叔爷爷,你一个小辈儿当门长,大半个门内人都是你的叔叔爷爷,你还怎么管?
倒也不是说非得辈分最大,但至少不能太次了。像高杰义这样的,还是小辈儿,他们都还没怎么成长起来呢。
不过高杰义也没想着做门长,他只想做个秘书长,门长还是潘会长当着,辈分上的事儿他扛着。但高杰义的意思很明显,虽然他不当门长,但他要领导和指挥整个评书门。
这就没差了,不过他不当门长,所以辈分问题可以不用考虑,但至少前面两个他必须要做到。
评书研究会明面上是研究评书艺术的协会,但其实这就是评书一门的指挥部,没瞧见评书门的门长潘诚立是会长么。
那么说为什么要成立评书研究会呢,主要是方便开会和开展全城演出活动。省的你无缘无故集会,等官面上的人物过问了,就不好交代了。
原先北京评书界一直演说的评书足有四十多部,但是经过评书研究会的商议之后,目前确定能演说的评书只有二十九部。
这番修订主要是从政治上和社会影响上考虑的,但这也说明了评书研究会的地位,它发出的命令是整个北京城的评书门人都要遵守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高杰义要进入评书研究会,还要做研究会中的说话之人的原因。别看这只是个一个小小的研究评书艺术的协会,其实它可是评书一门的中枢机构啊。
这个协会的作用,恰好是高杰义所需要的。
所以尽管郭文华提出了这两条难题,尽管其他年轻一辈纷纷面面相觑不敢言语,可高杰义的神色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因为他早就做好了面对任何挑战的准备。
高杰义的表现让潘会长有些诧异,但在这诧异之中却是藏着更深的担忧,他怕高杰义太年轻气盛,会成为全行的笑柄。
可高杰义却是一点都不顾及后果,只见他面色平静地看着郭文华,说道:“您说的我都了解了。”
郭文华吐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了解了就好,别没事儿就异想天开,没人能一口吃成大胖子,你要学的还多着呢。行了,今儿这事儿看在你师父还有潘会长的面子上,我们也就不跟你这个小辈计较了。”
高杰义却打断道:“郭师叔,谢谢您的宽容,但是您还没听我的回答。”
郭文华一怔:“你什么意思?”
高杰义露出微笑:“我是说您说的这些我都了解了,所以……这两个条件,您说我们从哪个开始比较好?”
潘会长眼前一黑,完蛋了。
全场霎时一静。
连郭文华都被噎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他都把话挑的这么明了,这孩子还这么不知死活地往里闯,这孩子有病吧?
“好……好……好……”郭文华气的太阳穴都在突突跳动:“好小子,好小子,老秦你真是教出来一个好徒弟啊。”
“那是。”秦致远突然嘚瑟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他娘……”一向以读书人自诩的郭文华都忍不住爆了粗口,青筋都爆出来了。
场内骂声又起。
高杰义依旧是垂着个头,一言不发,大有一副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样子。
众人一看高杰义又开始装死了,他们大有一种狠狠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这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郭文华用力地抬起手,示意大家不要说话,他眼睛死死盯着高杰义,沉声问道:“姓高的小子,你执意要如此?”
潘会长顿时心中一紧,就想为高杰义说话。
可是郭文华却是率先道:“我们都在给这个小子机会,可您也瞧见了,是这小子不知进退,您护的了他一时,护得了他一世吗?我们台阶都搭在这儿了,可他就是不肯下来,他执意要跟我们整个评书一门过不去。您能怎么着,您能劝得动他吗?”
潘会长顿时一噎,放在以前他还是搞得定这个老实孩子的,可是现在,他却是没半点把握。
郭文华继续道:“还是您打算让我们评书一门老老少少都向他服软,承认他厉害,承认我们都不如他,然后让这小子带领我们评书一门?”
“唉。”潘会长愁苦地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劝了。正如郭文华说的那样,他劝不了高杰义,更不可能让整个评书一门服软,他是没辙了。
高杰义却宽慰道:“潘会长,这事儿您不必为难,我能处理好。”
潘会长摇摇头,一言不发。
高杰义复又看向郭文华,他认真说道:“不是我要执意如此,而是我必须要如此,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社会,这样的世道。我当然可以继续缩着头当一个老实孩子,我可以把我的头埋起来,装作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也许您也不会信,但我可以说,只要我把头缩起来,就不会有人敢来惹我,我会过上很平静的生活。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继续做老实孩子,可是我做不到。”
“我没法装作看不见,河里的飘着的冤屈尸体;我没法装作看不见,我们这些本就规矩的艺人经受的悲惨待遇。我既然站起来了,就说明有些事情我必定要做。”
这话一出,场上顿时静了一会儿,大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