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大罪,不敢祈求饶恕。无论何种惩处,民女无话可说,只求殿下不要迁怒我吉祥铺。”花二跪下,三拜九叩,“民女回铺子后,会闭门不出,静待大理寺拿人。”
女子淡定的说完这番话后,便跪安离去。
倩影远去,脚步略有不稳,却再没有回头。
原地就剩下了赵熙行一个人。四周奇珍异宝,煌煌华彩,落入他眸中,却黯淡如深渊。
三年了,那只小狐狸,果然还是咬人的。
……
天启九年。帝宫新迎了小继后,他爹当群臣之首去拜见,他却以耽搁学业为由,懒得去。
刚刚十八的年纪,何况那样的家世和风采,少年意气,没什么东西能放眼里去。
是了,那时的他,诨号是“乘风郎”,乘风而上啸九霄的盛京郎,和如今的“圣人”半点都不像的。
那一天,他约了几个世家子弟,在曲江池鞠蹴,鸦青色的小袖胡服翻身如燕,羊皮球划过天际,咚一声飞出了园子。
“球在那儿!那儿!哎呀,好像砸着人了!”
一群少年追过去,幸灾乐祸地起哄说他输了,做局,不醉不归。
远远的,他眯眼瞧见,一个红衣小姑娘抱着一个碎了的花盆,气鼓鼓地瞪着他,羊皮球在她身旁打转。
“哎!姑娘,麻烦把球踢过来!砸了你的花,我赵府十倍赔你!”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不在乎地招手,笑得咧开一圈大白牙。
小姑娘却红着眼冲上来,也没理他的话,摘下头上花冠,小短腿一扬,竟是把花冠当球,猛地朝他踢来。
“敢坏我的花儿……还你!”
他一惊。躲闪不及,便见那花冠扑面而来,砰,砸在他额角,顿时,拉开一道血痕子。
“放肆贱民!你可知你伤了谁!右相家的大公子,皇帝都不敢惹的人!还不快请罪!”
剩下的少年们追上来,见得他破相,又怒又惊,硬着脖子冲小姑娘喝。
面对一群盛京中横着走的小郎君,小姑娘根本不怕,下颌一抬,一跺脚,迎着怼。
“他砸了我的花儿!赔?根本就没得赔!明明你错在先,道个歉都没!可恶,着实可恶!”
少年们气势汹汹,挽了袖子就要骂回去,他却兀地伸手制止。
他看了看萎在瓦片里的花儿,是六出,还有被当成球的花冠,鎏金九翅凰。三国之炎朝霸业
这么多年过去,他终究,舍弃了回头路。
也终究,把自己从“乘风郎”活成了“圣人”。
唯一不变的,还是泪滚烫,洒落在这片土地上。
……
思绪回到现实,赵熙行抹了抹下颌的血迹,又看了看那消失的倩影,忽的一笑。
他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蠢。
前三年,又三年,他不介意再耗一辈子。
反正从那一天起,那份誓言,和她,都是他的——
虽千万人,往矣。
十月尽了,一城落桂花。
十一月,天儿愈发凉了,北风能把人脸刮出口子来似的。
帝宫忽然传出一则消息,说东宫身子不适。
圣人心急,召太医署询问,流出话来,说东宫批折子到深夜,打瞌睡,下颌磕在玉案角,破相了。
这还得了。
各种心思的“关心”都恨不得把自己脸皮换给东宫去。
但东宫皆道无妨,把错都归在自己失仪上,还打发了一切探视,什么人都不见的。
这日,继后刘蕙携贤王赵熙彻又吃了闭门羹。赵熙彻在门口又嚷又闹,守门的豆喜硬是没放他进去。
“豆喜啊,伺候东宫可得仔细了。他本就是事事讲完美的性子,如今又伤了脸,哎,心里必定不好受。有什么缺的需要的,尽管找人来坤宁宫要。”
刘蕙抹了抹泪,左叮咛又嘱咐,频频向紧闭的宫门望。
赵熙彻安慰地拍拍刘蕙,又朝豆喜一瞪:“听好了!我长兄伤好了,肯见人了,第一个要来告诉我!我!必须是我!”
豆喜哭笑不得,连声应:“是是是,一定第一个告诉小贤王。”
顿了顿,豆喜又看向刘蕙,挠挠头:“娘娘对殿下可真是关心。天天被挡回去,还天天来的。”
四下宫人的议论大起来,嗡嗡的,好的坏的难听的都有。
注释
1.虽千万人,吾往矣:语出《孟子·公孙丑上》,意思是纵然面对千万人(阻止),我也勇往直前。孟子认为这是一种勇气和气魄,代表一种勇往直前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