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芍药烂漫,接天绯。
姚保躺在花圃中的一块大青石上,腿翘得老高,颠颠的,将四周的芍药花瓣踢得纷纷落,身上脸上的盖了一层,徒添绮丽无限。
大青石旁一边站一个宫女,摇着羽扇,汗津津的小脸发白,却片刻不敢停。
忽的,许是被浓烈的花香诱引,一只蝴蝶翩翩飞来,停在了姚保脸上,后者下意识的一拂,蝴蝶飞走,左右打着旋儿。
嚓。一声清脆的响。旁边的宫女便感到脸上一阵刺痛,整个人就跟陀螺般的栽了下去。
“贱婢!怎么扇扇儿的?敢让虫子脏了你保爷的脸?该死!”原是姚保一跃而起,一巴掌搧在宫女脸上,没有丝毫怜香惜玉,女子扑在泥里都还在发懵。
“保爷饶过!是婢子们蠢笨!”另一个宫女连忙扶起被打的姐妹,吓得两股发颤,热汗冷汗一起流。
“知道爷爷这张脸值多少钱么?长得像我老爹,金贵!连东宫要砍我头,圣人都得拦在前面!”姚保指着二女鼻子大喝,又实在不解气,一巴掌搧在求情的宫女脸上。
嚓。二女栽在泥里,钗环散鬓发乱,脸上两个红印子,却泪在眼眶打转了都不敢吭一声,只顾磕头,说着“保爷饶过”。
路过的宫人们偷觑了眼来,暗里为两个丫头叫苦,明里却只敢低头快步走开,互相道着“别去管,那是姚保”。
于是姚保愈发得意,堂堂帝宫天子脚下,他直把自己奉成了半个主子,一脚踢在俩丫头背脊骨上,跟踢两条狗似的。
兀地,一柄刀拦住了他,压抑着怒气的男声响起:“姚保,够了。”
姚保歪头一瞧,触目是五品官袍,比他大上两阶的官儿,他却无惊无惧,笑:“哟,这不是邱升邱副中郎将么?朱雀门公务不忙,也过来溜达了?”
邱升攥住刀柄的手紧了紧,脸色发青:“我自然不如你这般闲。你身为禁军校尉,原属本将管辖。如今却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擅离职守,跑到苑子来避暑!我若今儿不把你拿回去,就是枉顾军纪,于上下无颜!”
话说得很重。条条问罪,纪律严明的禁军,若有犯者,当场就能血溅三尺。
姚保摸了摸鼻子,嗤笑:“这不是天儿热么,身子骨懒!圣人都知道我怕热,赏了我件金丝竹荐,浸凉得很,不如我把它予你?今儿你就当没瞧见我,咱进水不犯河水!”
邱升从鼻翼里挤出一丝轻蔑。明明他官儿比姚保高,当场就能提罪拿人,如今却似顾虑什么,说话都勉强压着脸色。
“姚保,你身为校尉,有操持军务之责!将士本就该夏磨毅力冬砺傲骨,方不愧保家卫国!而你呢,嫌天热就躲到一边去,还打算贿赂本将,实在是有负圣人对你的期许!”
“嚷嚷什么?多大点事儿?!”邱升一通毫不留情面的斥责,让姚保乍地变色,插着腰瞪着眼,眼珠子都往外鼓,“区区一个中郎将,了不得了?我屈在你手下为官,是看得起你……谁?!”
话头断在一声惊呼里。
花丛那边窸窸窣窣的响。一个宫女瑟缩的站在那儿,手足无措,看清当中一个是“保爷”,小脸吓得更白了。
“奴婢,奴婢有罪……奴婢去太医署路过,不知两位大人在此……”宫女扑通声跪下,哆嗦着嘴,又是磕头又是求饶。
邱升叹了口气。见二人争执被宫人瞧见,似乎也顾忌什么,并不愿闹大,只得丢下句“罢了,你速速回禁军营就职,不许为难宫人”,便忍怒离去。
花圃就剩下了眼睛瞪到了天上去的姚保,还有个脸如金纸齿关发颤的宫女。
“说……刚才瞧见什么了?”姚保看向那宫女,诡异的笑,被人撞见他被邱升训,谁都要这个面子的。
宫女几乎快吓瘫了,眼泪簌簌往下滚:“奴婢,奴婢什么都没瞧见!没有!”
姚保踢人的腿正要伸出去,却忽的滞住。
眼皮子下的女子梨花带雨,巴掌大的小脸上两颗杏眸,若雨后两汪秋水,扑闪间清漪起。
姚保喉结一动:“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见姚保没有发怒,微怔,僵硬的回答:“奴婢叫东珍。东方的东,珍珠的珍。”
“东珍?好名字。”姚保意味深长的笑,摸着下巴道,“你去太医署作甚?”
“奴婢添值司药。今儿是去太医署取清凉的草药汤,给禁军营的大人们送去。”东珍问什么就答什么,低下的脖颈露出一段雪白。
姚保藏于贡缎锦衣里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表情愈发耐人寻味起来:“热?本大人就最怕热。既然药是送去禁军营的,本大人又在禁军营为官,你不如先把药送来本大人处,我帮你瞧瞧,药劲够不够。”
东珍犹豫。她虽为司药女官,但也就是太医署一个跑腿宫女,送汤药的事,听说是禁军营官老爷讨要的,她并不敢耽搁。
“怎么?本大人的话你敢不听?”姚保眉头一扭,戾气上窜,“……知道我是谁么?”
东珍脊梁骨一麻,冷汗浸了满背,慌忙跪下称是,后怕自己慢了半拍。
姚保。她怎不知他是谁,整个宫里又有谁不知,这祸害的大名。
大字不识一无是处,虽领职七品校尉,却整天溜鸟逗狗,把帝宫当自家园子闲逛,别说禁军营的正经差事,便是不正经的事,他也怎么开心怎么来。
比如拈花惹草。但凡有点姿色的宫女,谁没被他招惹过。
但奇就奇在,此人无法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