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竹关鹿堂山西北三四十里处,有一座四面环山的山谷,就连那条进入山谷的狭窄谷道里面,还有一座山丘挡住了道路,要越过这一座山丘,前面豁然开朗,内中别是一番宽阔天地。
山谷里面地势广阔,林木茂盛,亭台楼阁随处可见,一栋栋精美的建筑物掩映在浓浓的翠绿之中。
这山谷本是荒山野地,少有人知,到了北周时期,刘国公宇文宪受封为益州刺史、益州总管,都益、宁、巴、泸等二十四州诸军事,宇文宪当时只有十六岁,但他善于安抚驾驭部属,留心治理之术,蜀人共同为他立碑,以颂他的功德。而在军事上也是成就斐然,他在任职期间,走遍了益州各道险关以周围山川,之后根据各处险关地形地貌,推演攻守之道,并编撰成册,珍藏于皇宫之中。
也是在那时候,走到绵竹关的宇文宪发现了这个山谷,认为这里不仅能够起到藏兵之用,还能让藏身于此的军队通过肥沃的土地自给自足,所以命令蜀郡太守加以注意,免得有朝一日,南朝逐步派兵集结于此,伺机益州内部发动战争。只不过北周实力雄厚,对北齐、南陈两朝采取了高压势态,南陈始终被动防守,无力进军益州,是以这处山谷没有被用来藏兵,那时的蜀郡太守告老还乡之后,选择了这处风景秀丽的山谷为颐养天年之所,请来能工巧匠修建精美别苑。
从发现和利用至今,六十余年已经过去了,不仅宇文宪这位北周宗族名将被周宣帝派人勒死,北齐、北周、南陈也不复存在,便是代周而起的大隋王朝亦是风起云涌。
天下河山多变至此,这处山谷之主自也逃不掉鼎盛到衰败的下场,仅这六十多年时间,谷主换了不下十几轮,后来李渊清剿益州豪族,这处山谷别苑被李元吉收归己有,然而他没有入驻一次,便被李世民活活烧死,而今,又成了废太子李建成‘颐养天年’之所。
正值夏末秋初,谷中郁郁葱葱,一片苍翠,依山势而开辟的层层梯田仿佛一道道跳跃音符,收割后的田里,只剩一个个矮小的水稻茎杆,孤独的守望着这片稻田,而建筑群落则散布山峦沟壑之间,偶尔露出一角,如诗如画。
今夜有星无月,抬头就能看到漫天璀灿的星光,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一颗来。
清风徐来,夜中的山谷一片清凉。
远近丛林,在星光下呈现出疏淡相宜的影子,仿佛是一幅用墨汁涂抹出来的浓淡相宜、错落有致的山水画,只不过这副优美的水墨画是会动的。每到夜风吹来,它便会摇曳出唯美的风情。
若是月色如纱,此情此景或许会更加迷人,但这样的景致对于感性的人来讲,依然有一种直透人心的静谧。
只不过——
‘谷主’李建成却欣赏不了这样的景致,更没有闲情逸致来比较白天与黑夜、雨天与晴天、星光与月色各有怎样不同风情。
就在罗士信歼灭张长逊所部士兵的同时,身在主宅中的李建成坐在一支点燃着的松脂蜡前,烦躁地听着“哗啦啦”作响的扰人风舞树枝之声。
李建成虽是过着囚徒一般的生活,只是因为李孝恭还在南诏,以及自己在朝堂中经营数年之久,影响力非李世民可及,李世民为了统合各个派系去和隋朝作战,是以管制的力度比起李渊还要宽一些。这里除了监视他的四百名赤甲军士兵之外,余者皆是从宫中带出来的人。
当然了,现在能够让李建成放心的、可信的人,其实也没有几个。
“夫君又睡不着了么?”后楼的门开了,进来的郑观音轻轻的问了一句。
她身穿一身剪裁合体的粗布衣裳,可即便是布衣钗裙,也难掩藏遮其动人体态。她用纤纤素手拢了拢乱散的鬓发,优雅风姿与村妇的打扮形成了鲜明对比。
“惊扰到夫人了吧?”李建成苦笑着说,大唐天下还在由父皇作主时,他没有为自己的身家性命感到担心。可李世民成功发动宫廷政变后,便并把他拘禁在了这里之后,使他与外界彻底断了联系,时时刻刻活在死亡的威胁之中。李建成本人倒是做好赴死之心,可他放不下自己的妻儿,而从李元吉家小的遭遇来看,一旦自己遇难,恐怕妻儿也落不下好下场。正是这样的认知,使他食宿不安,十分烦躁。
“妾身又何尝睡得着?”郑观音幽幽一叹,坐到了李建成的身边。
“夫人也无须太过担忧。”李建成见妻子忧心忡忡,不忍欺瞒,低声说道:“好教夫人宽心。其实我们被父皇软禁之后,为夫与赵弘智、徐师谟、韦挺先生一直在秘密联系。之前没有说,不是我不相信夫人,而是担心夫人露出破绽。”
郑观音“啊”地一声轻呼,她自是没有计较李建成之前的隐瞒,又惊又喜的说道:“三位先生不是在资阳郡大牢县舍夫君而去了么?”
“非是他们舍我而去。而是我知道父皇一定要尽诛我心腹之将臣以震群臣之胆,为免殃及无辜,我才让他们前去广阔天地一般的隋境;可他们并没有离开太久,而是潜入了成都城。”李建成说道:“世民发动宫延政变之时,他和父皇争了一段时间的权,而后又急着收拢人心,分身乏术;而监视我们的人是元从禁军,他们是父皇的嫡系之军,当父皇失去了权力,这些士兵生怕遭到世民清洗,一些人也跑掉了。剩余之人,也因为权力新旧交替而对我们的监视变得松懈了起来,三位先生便趁此机会,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