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明知孙女已经重活了一世,他还是有些尴尬。
裴正清干咳一声,压低声音道:“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事以后宋擎便被远远送走了。”
长宁面色古怪,直觉这里面的事没有想象那么简单。
“那,右相呢。”
裴正清定定神,老神在在开口道:“右相虽还如常,可在皇后入宫后没两年就致仕了。”
长宁暗暗合计一番:“皇后入宫过后的两年,右相岂不是同祖父现在的年岁一般无二?”
“没错。”右相是他的启蒙恩师,对恩师致仕那年发生的事情他当然记忆深刻。
这倒也不奇怪,祖父今年也有六十好几了,寻常没有什么大事是可以不进宫的。这样想来,莫非真是自己想多了?
长宁眉梢微微一动:“祖父可知右相祖籍何处?”
这个问题...
裴正清眯起眼睛,捻着胡须微微思索,他竟然从未听恩师提起恩师祖籍何处,莫非是他年纪大了,记性也差了许多的缘故吗?
蓦然,裴正清脑中闪过一丝片段,良久方才不确定般开口:“好像是...北地!”
长宁瞳孔猛地一缩,双手也不自觉微微颤抖。
裴正清这才笑开:“我想起来了,确实是北地。”他还记得当年路过假山听到师父师娘讨论北地的米酒,馋得他想了好一阵。
后来特意托人去北地带了米酒回来,果然如传闻中好喝。
现在想起来,还真想得慌。
好半天没听见动静,裴正清回过神来,才察觉孙女神情有异,奇道:“怎么了?”
“孙女前些年有幸随师父游历过北地,确实是个好地方。”长宁若有所思道,她现在也只有一个猜测,还需要时间确定。
可光这个猜测就足以让她胆寒。
裴正清闻言也释怀,北地的米酒,确实是个好东西。
“对了,丫头,能再跟我说说前世的事吗?”裴正清深吸一口气,那些他不愿面对的事,已经赤裸裸摆在了面前。即使不愿,他也不能逃避。
长宁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老人,有些不忍地别开眼,轻声道:“孙女也不清楚,前世我也没想过二叔会背叛,没有提早防备,以至于措手不及。”
一句措手不及,赔上的是裴家两百多条性命。
那些血淋淋的尸骨堆成小山,被砍下的头颅被人随意弃置在一旁,血水流进护城河,染红了河水。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的是他没经历,孙女却是真实经历的事情。裴正清愧疚开口:“对不起,丫头。”
他是一家之主,是裴氏一族的主心骨,可恰恰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儿子做出这种背祖忘宗的事来,让他羞愧。
“祖父不必自责,都过去了。”长宁目光渐渐坚定,既然已经选择告诉祖父,未来自然不会有她单独对付裴子书了。
“哎。”裴正清长叹一声:“丫头,有件事我一直在想,也是今日才下定决心。”
长宁微微挑眉,等祖父开口。
“我决定,分家。”
“分家?”长宁眼中布满喜色,她重生之初就想过要鼓动祖父分家了,只是当时裴子书尚未露出什么狐狸尾巴,二来她也不认为祖父会同意,因此便没有提过。
现在祖父说来,她惊喜大于诧异。
要是真能分家,那就太好了。她就不必在顾忌裴家其他人的名声了,便不用再留余地了。
裴正清从孙女的表情便能看出她的态度,苦笑一声:“当初裴子书答应五皇子求亲时,我便觉得不妥了。”顿了顿,裴正清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再有五食散的事,我便开始考虑分家的事了。”
不得不承认,若长宁今日没同他说这些,他还无法下定决心。
他还能勉强欺骗自己,五食散真是陈氏一人所为。
人心都是肉长的,裴子书当年也是小小软软的一坨,赖在他怀里叫爹爹的模样,他现在也不曾忘却。
长宁点头:“前世里,祖母并未曾中五石散。现在想来,许是我重生以来让二婶察觉到了威胁,便加重了对祖母的剂量,说到底,是我害了祖母。”
裴正清站起身,佝偻着走到长宁面前,伸手拍了拍孙女的手:“我现在只担心裴子书会不会同意分家。”
从前若有人在他面前提分家的事,他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可今时不同往日。
“裴子书要的是整个裴家,想要得到裴家的影响力,要么弄垮裴家,要么取代大房。前世他便选了第一条路,今生没有得到这些,他怕是没那么容易会答应分家。”长宁正说着,目光一亮:“祖父,我有法子了。”
裴正清紧接着开口:“什么法子?”
“我听闻这些日子二叔在给大哥找路子,想要将大哥塞进朝堂。”长宁若有所思道。
按理说裴青山被她废了手,提不了笔,因此春闱是没戏了。可裴子书好歹也是从二品,手中也有举荐权,若是从前应当无事,可自从雍州之事后宁文帝就不待见他了。
须知举荐也并非全然不考较功课,当初左锋举荐宋烨也是一个道理。举荐过后,会有一场小考,称为小殿试。
若想出彩,须得在小殿试中拔得头筹。
裴子书失了圣心在前,裴青山废了手在后,要想让裴青山入朝还真是难如登天,除非裴青山甘愿屈居人后。要知道每年举荐的官员除了一二名,其余都会被安插在闲的不能再闲的地方。
依裴青山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