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蔡洪斌,二十五岁,剑修,师父是关圣帝君殿的执事赵信真道长。
周贤目光飘过去,喝了口粥,又捡了个包子到自己的碟子里,轻笑一声,跟李桐光说话:“师弟,你听说过苏东坡和佛印的故事吗?”
李桐光那是什么人?周贤递一个眼神儿过去,他立马就明白了。他稍微拔高了一点嗓门,问:“东坡先生和佛印大和尚之间的故事可多了,师兄,你说的是哪一则呀?”
“哎,就是那个故事。”周贤用筷子轻点了一下桌面,“俩人打坐的时候,苏东坡问佛印:‘以大师慧眼观之,吾作何?’佛印就说:‘我观居士,如我佛如来。’”
“哎,是这么回事。”李桐光特勤快的给周贤递腿儿,“然后东坡先生想占佛印的便宜,就说‘我看你像牛屎’。”
周贤转脸看向蔡洪斌,笑道:“佛印就对曰:‘佛由心生,相由心感。心中有佛,万物皆如来;污秽横腹,牛屎在目中。’蔡师兄,您不能因为我多喝了两口酒,就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与我们听啊。”
蔡洪斌脸色一变,想要反驳的时候,高珍说话了:“诸般事,论迹不论心。蔡师兄想什么我们不知道,可昨天夜里人家是安生在客栈过的。周师弟豪饮去一夜未归,却也是事实。也是惹得我担心,做早课的时候还同师父讲,要不要带两个人去寻你。毕竟京城不是等闲地方,若是惹上什么麻烦,帝隐观的面子未必保得下你。”
周贤心道这高珍不显山不漏水,却生了好一张利嘴。继而冷笑一声,回道:“还真劳烦高师兄费心。京畿重地天子脚下,紧挨着皇城根儿的地方,那应当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好民风。我实在想不出一个饮酒的小道士,能惹下什么天大的麻烦来,还要牵连到咱们帝隐观。高师兄长我几岁,见多识广,您见识过这等祸事,说是说来与我们开开眼界也好。”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蔡洪斌又是一声冷喝,“高师弟与你好言好语,你不要不识好歹。且说你夜里去的是规矩地方,可你这一身酒气,成何体统?出门在外,别人不识得你是周贤,只认得青要山帝隐观的名号。还望师弟你检点一些,不要丢了帝隐观的脸面。”
“我帝隐观传承有序,自宋以来蓬勃壮大,如今享天下第一仙山名号。”张弘艾忽然说话了,“帝隐观的名号,是匡扶正义、降妖伏魔、治病救人、忠君报国才得来的,不是靠什么人给面子才给来的。彻夜饮酒就算是辱没了青要山的威风,蔡师弟你是不是要写一篇状子告到观主那里去,将药石门首座、戒律门首座、经典门首座以及文篆门首座都一并告了?”
蔡洪斌算是看出来了,他指责周贤是没有意义的。这三个传承自观主这一脉的人,关系极为亲近,他指责周贤的不是,反而会引得另外两人的针对。高珍也不想看着这三个人掌握话语权,帮着他说话,却论不过牙尖嘴利的周贤。
讨了个没趣,蔡洪斌一撂筷子,站起身来:“我吃好了。各位,少陪。”
“我也用好了。”高珍也跟着站起身,对着嘴里还嚼着东西的周贤轻轻点头,“我没周师弟那么自信,私想着弘武大会不是什么等闲的场合,若想活命,都得要全力以赴。周师弟如此逍遥,想来已然是成竹在胸,好生让人羡慕。我要寻个清静的地方去修炼了,几位师兄弟慢慢吃。”
无论是蔡洪斌还是高珍,他们针对周贤的话,本也不是说给周贤听的。在大厅落座的,全都是青要山帝隐观的修士,有一半以上的人是炼气士,个个耳聪目明。他们说话的时候又没压着嗓门,自然是叫那些做长辈的,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指责周贤的目的,在于打压周贤在诸位长辈心目当中的地位,是一种浅显到了近乎于粗暴的手段。哪怕是在上辈子,生活在相对较为友好的环境下的周贤,也觉得这两个人的手段,实在是太过幼稚。撑死了也就大学学生会内部矛盾,跑到领导那里去打小报告的级别。
他反唇相讥是为了不让这两个师兄得寸进尺,真没有跟他们在这方面一较短长的心思。他闲得慌?
等蔡洪斌和高珍都回了楼上,张弘艾才皱着眉头,轻声问:“到底去哪喝酒了?早上不见你,我也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是出门在外,不要任性胡闹。”
周贤知道这是张弘艾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至少要给那些做长辈的一个合理的解释。周贤笑了一声,解释说:“郭子衿师兄遇到了一点难处,昨天夜里寻了过来,说找我去借酒浇愁。也没做别的,在胡坊找了个苍蝇小馆,我们俩人喝了一夜。什么事儿都没有。也劳烦师兄挂记了,我做事还是有些分寸的,请师兄放心。”
“郭子衿?郭师弟遇到什么难处了?”张弘艾多问了一句,“若是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你叫郭师弟尽管开口。能帮一把,就绝对会出这个力。”
“你帮不了她,谁都帮不了她。”周贤叹了一声,“这是家事,也是心结。要想解开这个扣,还得看郭师兄自己。”
“好吧,想来也是如此。”张弘艾苦笑了一声,“要不然,以郭师弟的天资,以陆师叔的财力和威名,天下间哪里还有事能叫她烦恼呢。都到了寻你去借酒浇愁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