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安嬷嬷陪着我和太后一道在暖阁说话,太后见我眉间愁绪,忍不住叹息,“丫头,哀家瞧着你心事重重的,可是为着晚宴的事情想不透?”
我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
她莞尔一笑,拍了拍我的手背,“皇上啊,心思太深了,君君臣臣,哪有一世安稳的时候,定远大将军就是参不透这其中的道理,如若他此刻愿意应了皇上归老便可安享晚年,可惜啊,他野心太重,鱼和熊掌哪能兼得。皇上只怕下了狠心了,你瞧着吧,君臣这么多年,肯定是不能善终了。”
“只是可怜那位立棠公子了,我瞧着倒是个良善之人。”我愁眉不展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呵嗤……”安嬷嬷恨铁不成钢笑出了声,直直瞪了我一眼,“你还有功夫管别人?有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玉手无意识地轻挑起几案垂下的流苏,眼中徒留茫然无依,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
安嬷嬷看着我苦涩的小脸,到底心疼。默默伏到太后身边,“太后看这事儿……”
太后习惯性地摜了掼手中的佛珠,凌厉的眸光一闪而逝,讥讽道,“显而易见,这位新贵大人与皇上是有意结这门亲事啊!只怕,是想仿照娥皇女英的典故。”
“两女一夫?这哪成?这可如何是好。”安嬷嬷顿时急了。
“皇上正值盛年,这些年大权在握惯了,哀家虽是太后,但这些年不理宫事,前朝不得力,只怕很难插手。”太后碎碎念着,闭上了眼。
“这事儿子衿想过了。”我惆怅地挽起苦涩笑颜,眼神坚韧,恍若云过无痕,“皇上如果动了这个心思,怕是谁也阻止不了的。我们叶府本就依附于皇上,要么反抗,但必会连累家族,要么退了我与墨誉的婚事,可这桩婚事也是圣上亲口圣谕,哪容他人反悔,一女不许二夫,家族荣耀子衿也是至死不能践踏的。”
“可不是么,郡主字字机杼道尽了如今的困境,但是,就算困兽之斗,我们也要蹦哒两下不是?”安嬷嬷尤不甘心,咬牙切齿地冻着脸,言语激愤。
太后手微抬,示意安嬷嬷不要这般激动,郑重道,“此事先不要急,自乱了阵脚,你去打听打听靖王府的态度,子衿回去让叶大人探一探几位平日里行事保守大臣的态度,多走动走动,我们这位新贵毕竟身份特殊,也不一定每个人都欢迎他不是。”
“是是是。”安嬷嬷连连应着,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巧言令色道,“就算要两女一夫,也得分个大小,我们贵为郡主,总是正妃,她最多也就是封为侧妃。”
这我倒是不担心,碍着父亲的忠心,正妃总是我的囊中之物。可即便分出了大小,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日,因着心中有事,天刚刚放亮,我便起身了,左右无事,一个人去了百花园准备采一些冬梅回来插瓶。
天光尚早,洒扫的丫头婆子已经干完了早上的活计,有些体面的主子又都刚起,所以,园子里格外寂静安宁。还记得,那一年我在叶府园中,簇簇虬枝腊梅树下,五皇子小小的身躯远远立着,枝头瓣影有多饱满随性,他的笑就有多坚韧澄澈,那一幕就像一个梦一点点刻在我的心里,想起便是满足。也还记得,第一次入宫回府时,墨玄也是折了这里的腊梅赠与我,一切恍若昨日。现下,定远大将军与皇上的关系微妙,墨玄将来的处境只怕不止是尴尬那么简单了。
思及此,我忍不住就想长叹出声。
“唉……”我嘴还未张,耳边却滑来硬生生的叹息。
我一愣,朝着声音望过去,果然前方枝丫影影绰绰间,一抹藕粉色衣袂随风晃动着,看这光滑的色泽,像是一件羊毛大氅,自然寻常宫女是穿不起的。
这般想着,我就要上前去寒暄一二,否则,总是失礼的。
“这惠常在看着一副精致的皮囊,可主子瞧瞧这段日子她做得这事儿,白白害得主子被皇上斥责。”其中一个略略粗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我心头猛的一跳,下意识地身子一转,就藏到了一旁的假山后。
我寻思着,听口气,那边走过来的是昕妃和她的贴身宫女了。
“她若聪慧,父亲能放心将她送进来?”明显是昕妃慵懒迷离的声音,带着不屑一顾。
“也是,我们只需借助她的年轻貌美拢住皇上的心便可,到底如何得宠,不过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说的不痛不痒。
“是啊,莫怪本宫心狠啊。”昕妃的声音越来越近,透着决绝,“王家只需本宫一个生育皇子的女儿就行了,她不过锦上添花就可以了。”
“可不是,依她自以为是的性子,若诞下皇子,只怕您都未必在她眼里了。”嗤之以鼻地说着。
“行了,这些花也差不多了,待会儿我们亲自给皇上送去,昨儿个,皇上只怕是恼了父亲了。”随着她们脚步渐行渐远,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声音。
我走出假山,一阵冷风吹过,眼前美若天仙的花骨朵颤巍巍地晃着,我不由感叹,宫中风景可真美啊!
用过早膳,我便准备出宫,真是巧的很,刚刚出了宫门,登上叶府候在宫外的马车,伺候在车外的流云掀起马车帘子,喜出望外道,“小姐,对面好似是小靖王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了,想必是要入宫呢!”
我心中冷不丁狠狠一抽,下意识地将马车帘子重重地抽了回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