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苑门口绿萝引着我们一路走到东厢房暖阁里,我不禁皱眉,杨姨娘好福气,荣寿苑最好的屋子给她占了。
屋子里烧着滚烫的大暖炉,燃着的是容瑶给制的那股子浓郁的香雾,而祖母正坐在床沿上,握着杨姨娘的玉臂,苦苦劝和着什么,杨姨娘更是泪眼汪汪,绢帕轻咬,说不出的凄苦无依。
“祖母。”
“母亲。”我和母亲进屋恭敬地行礼。
祖母正沉浸在哀恸中,眼见着我们,也只是气闷地叹了口气,爱答不理地摆了摆手,算是应了。
我私底下翻了翻白眼,由着莺歌儿端了小凳子坐了。
“小姐可算回来了,大家都念着小姐呢。”她嘴甜,冲我殷勤。
我佯装咧咧嘴,“谢了。”
“咳咳咳,咳咳咳……”我这边敷衍着,那边杨姨娘莫名咳了起来,只瞧着她貌似挣扎着要起身,默默两行热泪,显得惨白面容凄美恻然。她一边羸弱地喘着,一边故作无助地伸出玉臂硬要行礼,“贱妾,贱妾给夫人请,请安了。”
如此惺惺作态的模样在祖母眼中还不是跟剜了肉一样疼,小心地搂住她的身子,“莫急,莫急,还不快躺下。”对着母亲就是唬脸,“你瞧瞧你做什么,还不快倒杯水。这狠厉样子恨不得要将母亲生吞活剥了。”
什么?我哑然出声,她一个妾室要主母给她倒水,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再看母亲,眼中簇簇火苗燃烧,恨色更烈,也只是生生忍下,转眼已是平心静气。
幸好绿萝乖觉,抢先一步倒了一盏茶递过去,一旁又是递帕子地伺候着,才免了母亲一番尴尬难做。
“杨姨娘还是好生休息吧。”母亲嘲讽般笑着,客套间,音色明显不稳。
杨姨娘身体不济,祖母那是恼了母亲,故意给母亲难堪,母亲身为媳妇,此中分寸甚是难以拿捏,进不得,退不得,进恐怕得罪祖母,落得个不孝的名声,退的话,当着丫头的面,还不是让妾室骑到头上来了。
母亲不好做,我却忍不下这口气,湛湛冷笑道,“这杨姨娘是怎么了?啊,不,听祖母的口气,莫非杨姨娘已经叫父亲休了?那母亲是该给表姑母倒杯茶的,毕竟是表妹么,远来是客,失礼就不好了。”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鬼东西?”祖母气晕晕地指着我,眼睛瞪得像鬼魅。
我佯装诧异,“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刚刚祖母不是让母亲倒水吗,既然祖母如此说,自然是因为表姑母已并非是杨姨娘啊,否则祖母怎么会让主母去给妾室端茶递水呢,这,这不是笑死人嘛!”
祖母一噎,几乎怒发冲冠,面上理亏,嘴上仍是强词夺理,呛声骂我,“不知所谓的东西,不知道你在绕些什么道道。”
我也不是好惹的,眸光阴冷,步步紧逼,昂首注视着她们俩,“还有,李大娘子早就言明杨姨娘是因为心情郁结所以食欲不振,以后母亲那里好吃的好喝的自然会派到杨姨娘屋子里,好生滋补一番,毕竟母亲也不是薄带妾室的主母,倒是我瞧着杨姨娘咳疾不断,可别是犯了什么痨病,还是重新到庄子上养病为好,毕竟家里头老的老,小的小。”
只听得啪的一声,祖母手中一串佛珠朝着我的脑袋狠狠掼了过来。
我一闪身,避了过去,母亲一个箭步连忙将我护在怀里,对着祖母难得落了眼泪,“母亲消消气,子衿不懂事,母亲消消气,我一定好生教训教训她。”
我身子一挺,钻了出来,逼视着祖母和杨姨娘,祖母这般大动干戈,是想为着妾室逼死自己的嫡亲孙女和媳妇了?我想传出去祖母面子上,“叶府面子上一定光彩的很,就是三姐姐在府上也一定得人另眼相看。”
她身子明显一僵,继而破口大骂,“你个小东西,忤逆长辈,真是无法无天了。”
我嗤之以鼻,祖母大可以跟父亲哭诉去吧。说罢,福了福身,“子衿先回去了。”
出了荣寿苑,一路疾行,入了角楼大院,母亲眼见着四下无人,这才拉住了我,“你这小祖宗,怎么跟你祖母说话呢,你瞧瞧你还有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上回被你父亲禁足一月的罚儿都忘了,还敢这般张狂去惹恼她。”
母亲明明气的脸色发白,厉声痛斥,可话里话外还是留了三分余地。
我心中泠然,面上无动于衷地低眉,“那她也得像个长辈儿的样子啊!”
母亲一噎,顿时双眸收缩,迅速四周逡巡一圈儿,拳头在我肩上轻轻落下一锤,“就不能小声些。”说罢,也觉得不忍心,心中委屈,又牵了我手闷闷道,“你祖母的确过分,一向便是如此,母亲心中有数,可是在明面上,你万万不能如此不敬不尊,否则就是长了一千张嘴也是说不清的。”
哼。我不以为意,冷笑盈盈地盯着母亲,“母亲,祖母刚才那般言行已是与我们母女俩撕破脸皮了,您看不出吗?您素来对祖母善用怀柔政策,以往也能制得住祖母,可这是长久之计吗?祖母那个性霸道狭隘,算准了你恭顺,如今更是得寸进尺,将你主母的脸面踩在脚底下践踏了,我认为一味表面忍让不妥。”
母亲柳眉一横,“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
我憋屈地抿了抿唇,放软了姿态,“的确,现在是还没到那一步,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现在不站出来,焉知下一次她又要怎么刁难。”
母亲话在喉咙口打了个转儿,又咽下去了,只是担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