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三月,百花缭绕,西北战报频频而至,最终大大捷终于传来了消息,最快三月末四月初部队前头军就能抵达京都。我记得十分清晰,就是四月初一,一大早,母亲便喜气洋洋地到了我凌涵苑。
“今儿个过了午后,先头军队就会入城门了,你父亲刚刚派了单柱过来递消息。”母亲眼底眉梢是止不住的笑意。
“真的啊,太好了。”几个丫头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拍手叫好,流云和浮珠甚至开心地抱作了一团,倒比我还要兴奋几分。
这一天我似乎等了多少年一般遥远,心心念念的,如今就在眼前了,我反而有些难以置信,呆呆地咬唇凝思起来。
“你要不要去迎一迎?”母亲拍了拍我的胳膊。
我徐徐点头,颊便晕染着浅浅梨涡,“自然是要的,说到自然是要做到的。”
我曾经向皇上承诺的那个大胆的举动,母亲和几个丫头都是知道其中缘由的,母亲见小靖王这般情深待我,便也不拘着什么了。
“那我去拿嫁衣。”流云双眸锃亮,跃跃欲试地在橱柜里翻找起来。
“不用急,午后才到呢。”母亲揶揄地轻笑。
“不,现在就去吧,不要错过了时辰。”我心中一急,不管不顾地抢白,说完才觉得母亲睨着我的眼神怪羞人的,便背转了身子,低声道:“我便只坐在轿子里,等到了我再出来就是了,母亲放心吧。”
“好吧。”母亲拉过我的手,无奈道:“那便多带几个丫头婆子和护卫,我也好放心。”
“嗯。”我应着,只觉得此时此刻满眼满心的欢喜,好像身体里开了一朵花儿,涂涂绽放,美地无边无际,身体都要不能承受。
我的马车便停在城楼边,流云怕我饿,还带了各种各样的糕点,可是我哪里有心思吃,只觉得度日如年,拿了一本书,听着马车外攒簇沸腾的人流声,怎么也安分不下来。
“小姐的脸可真红,像个苹果。”流云望着我掩嘴而笑。
我摸了摸滚烫的脸颊,我是实在太激动了,这脸根本冷不下来。她知道我没什么心思,又怕我,闷,便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无边无际的话,我就是懒懒地应着,耳朵却始终竖着听着外面的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厉妈妈隔着帘子轻声说一句:“来了,小姐,来了。”
我一怔,猛地打了个哆嗦,“我的围帽呢,快,快,给我戴上。”说罢,也不等流云,自个儿系上了,扶着厉妈妈下了车。
因我里面穿了一件火红的嫁衣,外面还披着大披风,遮的严实,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我,我一路通行,跨上了台阶,立在了城楼处。透着模模糊糊的围帽,看着城楼远处慢慢前行的队伍,胸前交握的指尖微微颤抖,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他就在那里,他就在那里,他回来了。我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听得一个声音不住地呢喃着,呢喃着,喜不自胜,眼角忍不住滑过泪珠子。
近了,近了,就在眼前了,我缓缓脱下披风,露出里面婀娜多姿的火红嫁衣,但围帽不能摘,所以我也就看不清楚城楼下他的神情,但是没关系,楼下会有人提醒他,只要她看的到我,知道我的一片非君不嫁的心意,我也就不枉此行了。
“你知道吗?小靖王殿下回不来了。”突然,站在不远处值守的一位士兵叹着气说了一句。
“可不是,我也是刚听说,真是可惜了,就这么战死沙场了,真是太可惜了。”另一位士兵也是扼腕不已。
我只觉得胸口一紧,手中的披风潸然而落,猛地一把扯下了围帽,望着不远处那两个一脸呆滞的士兵,就要走过去,脚下一软就要跌下去,幸亏流云扶了一把,我不管不顾,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逼视着他们:“你们说什么,你们说谁?谁,谁战死沙场了?”
他俩被我唬了一跳,莫名其妙地退后了几步。
“就,就是小靖王殿下啊,刚刚传来的消息,昨日里遇到了大量伏击,小靖王本就受了伤,听说落入了断崖,找不到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只觉得顿时,心口像是撕开了一道裂缝,连呼吸都是碎的,只是赤目圆睁,大声吼叫着。
“你莫要胡说。”流云也是急了,啐了一口。
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踉跄着走到城楼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城楼下每一个人,我不管,我不管,我会找到他,我会找到他。他说过让我相信他,他一定会回来的。他从未不会骗我的,不会……
可是我看不到,我找不到他,军队早已经过去了,我还是找不到他,看不到他邪魅诚挚的眼神,那么浓烈地望着我,望着我。
不肖一会儿,城楼下众多老百姓便三三两两地围了过来,好奇地抬头仰望着,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嘻嘻哈哈的嘲弄声,一声一声地飘进我的耳中,毫不客气。可是,入耳即随风消散,我哪里还能听的清楚,不过睁着暗淡流眸无止无尽地寻找,寻找,又怕泪眼朦胧,遮了视线,一遍一遍狠狠擦过眼角,氤氲的泪水擦过又湿,湿过又擦,火辣辣地疼,却只唯恐错过了他的身影。
“小姐,走吧,回去问清楚就知道了,若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只怕有心人会毁了小姐的清誉。”流云见城楼下人越聚越多,更是急了,慌忙和浮珠合力扯我向后退。
“哈哈哈哈哈!”我一边挣扎着一边狂笑不止,他都死了,我还在乎清誉不清誉,他是我那样爱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