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隐蔽在树上的楚炎抱怀哼哼了两声,并没有理论同僚的嘲讽,他看了眼树下的屋舍,眼眸中有什么情绪涌动着。
日光西斜,霞光弥漫,只有斑驳树影投在少年的略显阴沉的脸上。
而此时盛家的另一处,装整典雅的房间里,寇彦仲立在窗边注视着涌动的云雾。
屋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那声音由远及近,不时能听到下人恭敬的喊道。
家主。
房间的门被推开,盛衿走到屋内,对于房间里出现的男子似乎并不奇怪,他寻到自己的桌案前坐下,对于寇彦仲的目投来的暧昧目光也不曾理会。
“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的眼光变得和我那皇弟一般差了。”
盛衿翻开今日送来的账册,仿佛没有听到誉王的调侃一般,目光投在卷册上文字上。
“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会放过你,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以往可没见你这么爱惜自己府中的学徒。”
寇彦仲口中的学徒二字说的又缓又轻,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桌案前无动于衷的男子,然后凑近了两步,誉王行事素来冷厉,但此时英俊的脸上却显出几分少有的黠促。
“一个女人而已,你若是早说,今日本王何必费多这些力气,直接送到你床上就是,还省的你特意去英雄救美。”
可无论寇彦仲说什么,盛衿始终不置一词,时间长了,他也觉得无趣。
盛衿这人他是知晓的,从前是他伴读的时候便是沉默寡言,无论那些爱慕他的女子说什么做什么,在他那里都是石沉大海,想当初盛衿离开戊京时,还有姑娘当面跳河,可惜这人看都没看一眼。
如今为了这宋怀安倒是……
“算了,我以后不动她就是,不过你可别最后输给我那个不成器弟弟……”
寇彦仲轻笑着说完便潇洒的离去,盛衿抬头看了眼誉王离去的背影,终于合上了手中的账册。
宋怀安……
宋怀安?
他很心里很清楚,今日之所以去阻止只是因为晚娘临走之前的拜托而已。
不过他也有些不清楚。
比如——被手下拿回来的那只搁置了许久的灯笼。
此时日光渐渐隐没,盛衿目光微垂着看着屋中的某处,房间的视线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一声淡淡的轻笑仿佛涟漪般荡开。
入夜的时候宋怀安方醒,此时屋中已然没了寇景玉的身影,她稍微松了口气,支起身子坐了起来,此时她脑袋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昏沉,不过许是因为睡得久了,眼下身体有些无力。
漆黑的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烛火,宋怀安看着烁动的火光和屋中自己晃动着的影子,突然皱起双眉。
怎么回事,嘴巴好苦。
难道她吐过?
宋怀安想着赶紧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她从转生以来还没有生过什么灾病,结果去一趟西厢阁喝了两口小酒,什么麻烦都来了,头疼疲乏四肢无力的。
真是。
宋怀安端着茶壶,推开房门,却被屋外的明亮吓了一跳。
“看来今晚天气不错。”
万里无云月当空。
她把水含在嘴里,仰起头,准备哈气,此时天上月亮并不圆满,可那月光却莹润照人,照着她此时看不见的淅川江中,照着宁州城万千人家屋顶的青瓦,照着伸出庭院的树梢以及那个躺在树杈上貌似打盹的少年。
宋怀安险些把哈过的水咽了下去,还好她及时的垂下了脑袋,安全的把口中的水吐掉。
她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
“我说楚炎,你好歹也是静王殿下的心腹,就混到睡树杈的地步吗?”
树上的少年闻言坐了起身,他根本没有想到会被宋怀安发现,没想到却突然被点了名,于是垂头看去。
树下的女子又含了一口水,只见她腮帮子动了动,又低头把水吐下。
楚炎换个了姿势,两只手抱在在蜷起的膝盖上,嫌弃的看着下面的宋怀安。
“你——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可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真不知道主子到底看上你什么?”
宋怀安觉得口中的苦味淡的多了,终于把茶壶放了下来,她索性坐在台阶上,捧着脸颊看向树上的抱剑少年。
“我也好奇啊,你之前说什么你主子身边倾城红颜一大把是不是框我啊,不然怎么凭我这点姿色都没做就把你主子迷得团团转啊?”
“你——”
树上的楚炎放下双手。
“我?”
宋怀安笑眯眯得和少年对视。
“……我发现你脸皮不薄啊姑娘?”
楚炎说盯着树下的女子,本以为这般嘲讽会引来一阵怒骂,却不想树下的宋怀安反而笑了起来。
“总比你天天追着我喊夫人要薄一些吧?”
楚炎低头瞧了眼树下,今夜月色澄净,树下女子的调侃的神情他看的分明。
“主子的喜爱,天下多少女人求都不求来,你倒是满不在乎,是因为太蠢了吗?”
宋怀安心想自己内里一个奔三的女人,哪有那么多春心荡漾,她在乎的只是眼下安定的生活罢了。
“楚炎,不如你这样想,假如你是这盛府的下人,有一天当朝公主跑来说看上你了,要你做驸马,你会怎么做啊?”
楚炎抱着膝盖歪头看了眼院墙外寂静的府邸,好像在出神,半晌之后,才终于回过头,只是眼眸并没有看向宋怀安,而是离他最近的树梢。
“我会立即、立刻、马上,下跪谢恩,恳求公主再多垂青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