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李园微微吁出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笑眯眯地问道:“听说,我那鹤侄儿自从大病痊愈,现在了不得啊。”
李义面色一紧,忙抱拳说道:“弟愚钝,不知大兄所指。”
李园呵呵笑着说道:“前次我听左尹田珺大人跟我说,他竟然当街诛杀了田大人家的一个奴才,有这事情?”
“确有此事,不过……”
李园一摆手:“不用解释原因,一个奴才而已,我李园的侄儿总不至于当街无故杀人。”
李园看着李义,眼光烁烁:“我还当田大人是为了讨好我,让我担他一份人情呢,没想到还真有此事。我也有几年没见着鹤儿了,他应该只有十三四岁吧,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勇力,呵呵,有点意思了。”
李义低头叹曰:“小子顽劣,惭愧!”
李园大袖一甩,断然说道:“你何来的惭愧?当此乱世,做不了英雄,我看做个枭雄也是不差的,总强过束手就死。”
李义注视着大兄眼中寒芒闪烁,心中一阵突突。这位兄长,虽是读书出身,但狠辣是不缺的。五年前,王宫门外那惊天一击,让朝中许多大臣至今想起来,依然两股战战。
这也是李园以一介门客出身,出将入相,朝中却罕有对手忤逆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子不错,像我李氏子弟,几时你把他带来,我见见。”
“是。”李义躬身答应。
“还有件事情,我感到奇怪。”李园笑眯眯地看着李义问道:“鹤儿杀了人,最后是如何出来的?怎么没见你来找我?花了不少钱吧?”
李义敏锐地捕捉到了大兄眼睛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疑虑,连忙解释:“我原打算自己处理这件事的,不外乎就是花钱呗,弟虽不算巨富,但一向认为,能花钱办的事,就不要花人情。我这样做,也是不想授人以柄。如果到了最后,实在救不出来鹤儿,只好来麻烦大兄了。”
李园点点头。
“没想到,没等我们动作,大将军项燕却出手把鹤儿解救了。原因是鹤儿郊游,曾拦截惊马,救下了项府的少公子,项家有意报恩,才出手搭救,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了。”
“项燕?”李园若有所思的说道:“项大将军,乃我大楚军中干城,国之肱骨,鹤儿能有此奇遇,也是他的福分,当好好珍惜。”
李义点头称是。
李园看着李义的脸上,现出一副期期艾艾的神情,笑着说道:“贤弟好像还有事情吧,难道在我这里,还有什么不方便说出口的吗?”
李义作了个长揖,说道:“大兄眼里果然不揉沙子,愚弟想跟大兄要二十匹战马,刀剑等兵器若干,这是单子。不瞒大兄,这些东西,我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去,故而只能来求兄长了。”
李义从袖袋内掏出一块白绢,双手呈上。
李园接过来,看了看单子,眼眉一挑,又看了看李义,李义垂眉低眼,面无表情。
“呵呵,你这是想干什么?这些可都是军用物资。而且,楚地不产马,你知道我大楚军中,战马有多稀罕吗?。”李园笑着抖搂着手上的白绢。
“所以来求大兄。”李义还是面无表情。
“令尹虽有领军之名,但不打仗的时候,军中诸事还是以司马为准,明面上,我要这些东西,是犯禁的,知道吗?”
李园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在你这数量不多,军中每月总有些报废物资的申请,我挤挤看吧,单子先暂时放在我这里。”
李义又是长长一揖:“多谢大兄!”
李园凝视着李义,低声说道:“是给你那宝贝儿子李鹤要的吧?”
“商道漫漫,盗匪众多,我不能不考虑自家的营生。”李义的语气,仍然是平静无波。
李园哈哈大笑。
李府。
等李义赶回府上,已经是掌灯时分,街上,到处都是举着火把,边唱边舞,涌向郊外的人群。
一家人,都在等着李义回来开席。
当李义把今天在令尹府内与令尹大人的谈话,细细地说给两个儿子听时,给李鹤的内心,带来一阵阵强烈的震动。
原来,权倾朝野的令尹大人,竟然是自家的族中伯父。
这就不难理解,为何父亲能以一介商人,半路出家,出任县尹了;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上次,月湖帮莫名其妙地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晚宴开始,丫鬟婆子一阵忙碌。
母亲别出心裁,不顾室外清冷,坚持将家宴摆在了庭院里,面对一轮银盘似的满月,一家人饮酒叙话,其乐融融。
李鹤的内心,比别人更多了一份爽快和激动,到底是老父亲,知道儿子最需要什么,一出手,便精准无匹。这些战马和兵器如果能够很快到位,便彻底解决了风雷营面临的一大困境,让李鹤苦苦纠结的内心,瞬间一松。
李鹤一杯接一杯地敬着父亲的酒,看着儿子遮不住的一脸喜气,李义也是老怀大慰,放量喝着。自古父爱如山,老父亲的肩膀,永远会给儿子留着。
月望之夜,注定灯火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