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王宫,宫门外。
令尹李园身着青灰色及地深服,头戴黑色切云冠,宽袍抖动,大袖飘飘,清矍的脸上,满是怒气,朝着停在广场上的马车走去。
身后,司空卢炜气喘吁吁,一路小跑地跟随着。
“令尹大人,令尹大人,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嘛。”
李园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卢炜,说道:“不知道司空大人还想说点什么,刚才在王上面前,李园已经给足了司空大人的面子,但是,李园的脸皮就真的那么不值钱吗?”
说到这,李园往卢炜面前靠了靠,低声说道:“我的话你听懂否?让你那亲家带着他的人滚回齐国去,这话很难懂吗?”
“是是是,我马上就派人去瓦埠湖,让他们滚蛋。”卢炜试了试额头的微汗,对于这位当年曾经诛杀春申君,一举登上相位的令尹大人的威仪,司空卢炜是没有勇气冒犯的。
唉,要怪就怪那死鬼亲家,人家的底细都没摸清,就敢贪吃,这回好,牙没崩掉,把小命给玩丢了。
现在倒好,你他娘的一死了之,害得老子不清不楚地背着黑锅,日不能食,夜不安寝。
令尹大人,那可是入则领政,出则领军的一国之相,在大楚,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大人物,何况,哪一国的令尹,不是王上跟前的红人?得罪了他,司空又能怎么样?卢炜不觉得自己的脖子比春申君更硬。
“令尹大人,其实在下和这个鲁英不算什么亲家,他的女儿嫁给犬子不假,但那是做妾,不是正室。何况,昨日瓦埠湖来信,这个鲁英,已经死了。”
“哦?死了?”李园的脸上,浮起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便是一阵仰天大笑。
“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再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了,是不是啊,司空大人?”
说完,李园又是一阵大笑,倒背着双手,扬长而去。
身后,司空卢炜双手抱拳,长躬及地。
占越飞马加鞭,终于在第二天的傍晚,追上了正在下陶码头宿营的李为船队。
占越将这几天发生的一切,点点滴滴汇报给了李为,当听到天地舵被夷为平地,方夫人自刎,方园重伤时,李为怒火中烧;当听到鲁英已经伏诛,人头被挂在高高的门楼之上时,忍不住击节叫好,连呼痛快。
可转念一想,李为又是一声长叹。
“唉,我这个弟弟啊,如此睚眦必报的个性,将来如何是好啊?一个才刚刚十三岁的娃娃,就已经过上了砍砍杀杀、血雨腥风的日子,待到成人,天知道又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啊。”
占越见李为脸上布满了忧虑,劝慰道:
“园主大可不必挂怀,我观察二公子久矣,二公子虽然每每下手狠辣,但那都是对敌人。对待我们,包括府里的下人,二公子非但没有一丝的倨傲,反而尊敬有加。二公子有一句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人人生而平等,虽然占越不赞同这个说法,但不代表心里不感动,毕竟,被家主少爷尊敬,怎么说都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再说了,生在这等乱世,战火不断,不狠不辣,难道等着别人来宰杀吗?”
“其实,依我看,二公子的狠辣,既非争强好胜,更不是好勇斗狠,而是快意恩仇,这种性格我喜欢,和我对脾气。至于二公子身上,很多生而知之的本事,我只能告诉园主,那是个异数,实在弄不明白的话,也就不需要弄明白了,是不是,园主?”
李为点点头。
正在这时,舱门被轻轻地敲了几下,占越过去打开门,方平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芸娘。
这兄妹二人在李为面前,是执子侄礼的,进来首先跟李为见了礼,然后,方平冲着占越一抱拳,说道:“占兄,那日夜间你和鹤公子连夜返回镇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占越有些为难,看着李为,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为也在犯着踌躇,不知道是不是该把真实情况告诉两兄妹。
芸娘上前一步,朝着李为敛衽而拜,满腔哀戚地说道:“叔父请告诉我们兄妹实情,以免我们整日惴惴不安。叔父放心,对一切不测,我们兄妹心中早有准备。”
李为沉吟了一会,说道:“方平,芸娘,跟你们说实话吧,就在我们船队启程的当天夜里,月湖帮袭击了天地舵,令尊受了重伤,不过,幸得李鹤的一个朋友暗中相助,把他救了出来,现在,已经送到寿郢,住在我府内养伤,你们放心,性命已经无碍了。”
虽然说了实话,但李为还是做了模糊化处理,他担心真正的实情,会让这两兄妹崩溃,在这船上,连个医师都没有,那才叫雪上加霜。
方平倒是信了,气急之下,一阵怪叫,芸娘则平静得多,看着李为,将信将疑。
李为不敢看芸娘的目光,故意对着方平说道:“你也不要大呼小叫的了,月湖帮帮主鲁英的项上人头,已经被李鹤、占越他们挂在了高杆之上,总算替方舵主报仇了。”
芸娘一听,对着占越盈盈一拜,方平则直接跪下磕头。
占越连忙侧身相让,口称不敢。
“叔父,我不能跟你去琅琊了,我要回寿郢照顾父亲。”芸娘对李为说道。
李为想了想,点点头说:“这样也好,有方平跟着我就行了。你今晚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上岸,我让芳姑陪着你,占越你再雇辆马车,护送芸娘回寿郢。”
寿郢,圭园。
从瓦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