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幽王四年,公元前235年,六月。
今年的天气,暑热来的出奇得早,时令刚交六月,就已经能感觉到,太阳明显不同于往年的这个节气,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整个世界,就像个大蒸笼,蒸的人透不过气来,稍微一动,就会大汗淋漓,衣服黏糊糊的粘在身上,让人不胜其烦。
天刚放亮,李鹤便已结束了晨练,拎着刀,赤裸着上身,返回了自己住的小院。
饶是清晨凉爽,李鹤的全身,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浑身上下,湿得那叫一个透字。
芳姑早已经准备好了水和汗巾,看到公子进来,又往木桶里加了几瓢热水,井水太凉,公子才练过功夫的热身子,被凉水一激,容易生病呢。
看着公子汗流浃背的模样,芳姑就有些心疼,嘴里嗔怪着:“公子,这么大热的天,可要悠着点啊,别中了暑热。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练功是好事,可也得慢慢来呢,没听说谁能一口吃个胖子的。”
李鹤呵呵一笑:“我晓得分寸,不碍事。”
“还不碍事,你看这手,又是打那沙包打的吧?昨天才包上的口子,又让你挣开了,渗血了呐。”
芳姑一边唏嘘,一边用软巾擦拭着李鹤手上渗血的伤口。看着公子的手心手背,满布着茧子,这哪里像一个富家公子的手啊,芳姑在心里叹着气。
不过,看着公子满身滚动的腱子肉,才十三岁的年纪,个头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去,芳姑心里又满是欣慰。
想起以前公子那一副骨瘦如柴,病歪歪的模样,芳姑没来由地又想哭。
李鹤看着芳姑神思恍惚的样子,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咋的了,芳姑,我要洗澡了,你还不走?难不成你还准备帮我洗吗?”
芳姑霍然惊醒,脸一红,啐道:“我帮你洗少了吗?以前不都是我帮你洗吗?是你自己要假正经,每次撵我出去。”
一边说着,一边快步闪到了屏风外面。
李鹤哈哈大笑,脱掉衣服,跳进了木桶,将身体完全浸在温润的热水里,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
“公子,刚才学馆带话过来,说朱师傅突然有事回家了,今天就不要去了。”
隔着屏风,芳姑说道。
“哦,那我们今天干什么?芳姑,不如咱俩上街转转,如何?”
李鹤想起来,自己竟然一个多月没出过门了。
“这大热的天,街上尘土飞扬的,有啥玩的,还是不去了吧。”
芳姑的口气里,透着不情不愿。确实,这么热的天,公子那是精力过剩,芳姑却是难耐暑热。
“还是出去玩玩吧,明天朱师傅回来,我们又不知道哪天才有空闲了。天热怕什么,我们一不挑担子,二不赶路,慢慢悠悠,晃到哪算哪,大不了回来再洗个澡嘛。”
“再说了,街上兴许能碰到不少好吃的,我请你吃,如何?”
隔着屏风,芳姑“扑哧”一乐:“算了吧,你的钱都在我这里,用得着你买给我?”
三下五除二,李鹤飞快地洗好了澡,芳姑在一旁服侍着,帮李鹤梳好头发,穿上一身及膝的平绢纱袍,蹬上细孔麻鞋。
芳姑看着李鹤将短剑用丝带缠在大腿上,撇了撇嘴,嘟囔着:“走到哪带到哪,也不嫌坠得慌。”
李鹤嘿嘿一笑。
两人没有叫车,信步走上了大街,因为没有既定路线,就是单纯出来看热闹,所以哪里人多便往哪里钻。
到了街上才知道,这个天,真正热的地方还是屋里,宽敞的大街两旁,一株株垂柳,摇曳着身姿,送来徐徐凉风,暑热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两人悠闲地闲逛着,李鹤发现,这个时代,虽然商业已经非常发达了,但街道两旁,店铺还是非常少,人们做买卖,还是习惯于挑个担子,或者推个小车,沿街叫卖,行商的方式还是比较普遍。
沿路走过来,李鹤和芳姑只是在街边喝了两碗加了蜂蜜的杨梅汁,李鹤多吃了一个春饼。
这个时代,这个季节,也确实没啥好吃的。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李鹤发现,这个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竟然连个饭店酒楼都没有,李鹤心里暗暗可惜,不知道是人们的商业观念没发展到这一步,还是官府有什么禁令。
李鹤心里暗暗决定,改天请教一下大兄,看看能不能开时代之先河,试着弄一家饭店,应该不难盈利。
正胡思乱想着,前面当街传来一阵阵喧哗,夹杂一个男人凄惨的嚎叫。
循着声音,李鹤快走几步,想去看看怎么回事,芳姑则紧紧地牵着李鹤的衣裳后襟,跟在身后。
走到跟前,李鹤才看到,一辆装饰豪华的敞篷马车,停在十字路口的正当街上,车上,一个绿袍青年,死死地摁住一个妙龄女子,姑娘满脸惊恐,身上的衣袍交领,已经被撕掉半边,露出了雪白的肩膀。
车轮边,一个中年男子,扑倒在地,满身满脸都是泥土,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车轮的辐条,另一只手,无力地低垂着,显然是受了伤,或者可能已经断了。
围着男子的身边,有四五个仆从打扮的人,对着已经倒地的男子,一边拳打脚踢,一边骂骂咧咧。
李鹤一看情势,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个又一个恶霸强抢民女的古老故事,在不同的时代发生着,演绎了几千年,让李鹤没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活灵活现地在自己面前上演了。
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