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向郭蓉玮告了个罪,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要理清这其中所有的厉害关系,帮郭蓉玮把这份规划好好地搞出来,打动上面决策层的心。
郭蓉玮见他陷入了沉思,也不打扰他,而是站起身,默默地给谭振华泡了一杯咖啡,悄悄放在了他的手边。
时间在悄然溜走,咖啡杯上袅袅的热气也已经散尽,谭振华终于抬起了头,向着郭蓉玮歉然一笑,然后说道:“老师,刚才我考虑问题入了神,您别在意。”
郭蓉玮难得见到谭振华这副认真的神态,就发现这小子虽然平常基本没个正形,但是真面对问题的时候,还是能沉得下心思琢磨,嗯,自己这个挂名的弟子将来应该还是能有点出息的。
见到谭振华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便笑着说道:“没事,难得见你认真思考问题,怎么样?有什么好主意了吗?”
谭振华答道:“好主意谈不上,我只是仔细分析了一下部里的用意,然后想了几条对策。”
“哦?说来听听?”郭蓉玮问道。
其实,他找谭振华来,也是病急乱投医。上面没头没脑地让他做这样一份明知道不是一个人能胜任的规划报告,到底什么用意,他是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为此,他曾向宋文华求教,可惜,那家伙躲得老远,显然不想粘这个腥,不过,那老小子倒是推荐了谭振华,郭蓉玮也就姑且一试,没想到,谭振华居然真能想出主意,他倒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见识一下自己这个便宜学生的真实水平。
谭振华说道:“老师,我了解的情况不多,水平也有限,这么短的时间,能分析出的东西也有限,您先听着,有什么不对的,您再补充。”
郭蓉玮不耐烦地说道:“别磨叽,快讲快讲。”
谭振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老师刚才说过,部里的意见分成了两派,两派都向您表达了同一个意思,让您做这样一份规划书,没错吧?”
郭蓉玮微微点头,谭振华见状,便继续道:“那么,我们就来分析一下,为什么这两派见到您这份意见信以后,居然会采用了同样的行动,也就是让你提交这份计划书,那么他们的用意又分别是什么?”
郭蓉玮下意识地接到:“是什么?”
谭振华微笑道:“我们来猜一猜好了,这两派,一派原先是主张继续研究“运十”的,我们暂时叫它继研派好了,这派么,支持您的用意无非是两条,一条是为公,开展这个新项目,保住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队伍、人才、技术储备、工艺储备还有供应链,让举全国之力建立起来的这一套体系,不至于因为项目的下马而烟消云散,毕竟破坏容易建设难,这队伍要是一旦散了,重新聚集起来可就难了。”
郭蓉玮点头道:“这一条,我也想到了,不过,你说这第一条是为公,那第二条想必就是为私了,那又怎么讲?”
谭振华笑道:“为私么,又有两个方面。”
“这第一呢,是一旦停了“运十”项目,也就停了很多国内单位的经费来源,没有课题就没有经费,这个想必老师您也是知道的,为了自己的肚皮,他们也要咬牙坚持;”
“这第二呢,就是关于前期花下去的那5个亿。老师您想,那5个亿可不是小数目,如此巨款,总不能说花了就花了吧?特别是这笔巨款还是从70年代花到了80年代,那个年代国民经济处于什么状况,老师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在当时那种环境下,国家可说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这笔钱,要是居然花得没头没尾不明不白,少不得有人要吃挂落。”
“而如果有了这个后继的项目,那这笔钱也算没白花,好歹,也算是给后面的项目做了预研不是?这样,就算是对上对下都有了交代。我估摸着,现在继研派最核心的几个人,应该就是当初力主上“运十”项目的那几位吧?”
郭蓉玮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现在听谭振华这么一说,回头细想,还真是如此,心里不由得对谭振华暗暗佩服,宋文华说的没错,这小子揣摩人心的本事,当真是少有人及。
不过,心里虽这样想,他脸上可一点都没表现出来,而是继续问道:“嗯,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你接着说说,另一派又是怎么个意思?”
谭振华回答道:“另一派既然原先的主张是停止“运十”的研究,那我们姑且就称之为停研派好了。这派的用意么,无非也是两条,这头一条,当然也是为公。”
“就如老师您说的,“运十”搞到现在,继续下去属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已经超出了我们华夏现阶段的基础工业能力,就算再追加大笔投资,勉强搞出来的也无非是个落后的东西,而且,极大可能是花了大笔的钱和大量的时间,性能,特别是安全性能方面还得不到保证,让这样的东西上天,是对老百姓生命的不负责任。”
“尤其是在当下,有资格也有那钱坐飞机的,恐怕也都是有相当的职位或者财力的人,要不就干脆是外宾,这要有个好歹,民航总局和飞机研发制造部门的人可都得好好吃一顿挂落,在这个方面,我认为民航总局坚持的没有适航证坚决不接收的原则是非常正确的,所以,这个项目当停,但是基于第二个理由,他们也会支持您的建议。”
郭蓉玮纳闷道:“按照你这话的逻辑,停研派的第二条理由,应该也是为私,停研派支持我的意见,私人能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