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才尽?呵,若是连你都算得上江郎才尽,那我们这些普通人该怎么活呢?”骆新此刻正倚靠着一根青竹,无尽惆怅。
凌辰东却不敢应和。
刚刚目睹了骆新对彦克的馈赠,凌辰东只觉得这位许久未见的阁主心思又沉了几分。
若非亲眼所见,凌辰东又怎么可能相信像骆新这样的英雄人物会主动巴结皇权?
高手与高手的差距,也许就是几年、几个月,甚至几日的功力。
可是骆新却为了结交权贵,将功力当做礼物!
不齿的感觉从心底蔓延开来。凌辰东第一次觉得,这位阁主已经被金钱、权利污染得迷失了自我了。
换了往日,凌辰东早就把这些事情当成是别人和他开的玩笑,根本不把这些事情当回事!
可是到了现在,到了凌辰东亲眼看见的现在,他只觉得,骆新不是真心的,她是身不由己的!
凌辰东从未怀疑过骆新。
多年跟随的战友情义让凌辰东丝毫不曾怀疑骆新。
他只觉得,是骆新老了,年纪大了,不得不结交权贵!
就连他本人,到了现在,不是也得倚仗着别人过日子吗?
“您只需要把手放开,把事情都摊给手下的人就足够了。哪像我们这些人,不主动背负起来,就没人替我们扛着了!再多的才华,再大的能力,都承受不了这样的将人压得喘不过气的重担!”凌辰东从容地回答道。
骆新斜瞄了凌辰东一眼。
如今的凌辰东早已成家,娶了他最喜欢的刘琼,有了一儿一女。
虽说刘琼的父亲得罪了当朝圣人,刘琼从前也一直被圣人追杀。可是打她嫁人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算是刘家的人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出嫁了的刘琼和娘家已经没了什么关系了,就算当今的圣人想要揪着往事不放手,也顶多就是给死去的人多列些罪状,至于活着的人,早已经遗忘了几十年前名满天下的刘家郎君刘泽敏!
活人比死人重要。
自嫁入凌家的那一刻起,刘琼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守护住她的心上人,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只可惜,她的第一胎原本就是个死胎!
在战场上的波折虽然没有妨碍住她的生育,却也让她的身子骨极为脆弱。刘琼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后,她的情绪波动极大,本就不利于安胎。屋漏偏逢连夜雨,当今圣人知道了刘家没有被彻底剿灭的时候,大发雷霆,竟然派出了军队绞杀刘琼!
最终,刘琼嫁给了凌辰东,皇家迫于凌家的权势,终于放弃了刘琼。
“有娇妻在侧,小儿在怀,果然滋养了不少!”骆新的笑容里满是羡慕的酸涩滋味儿。
可是凌辰东的回答里却丝毫没有为人父母的光荣,只有对妻子人在心不在的伤感:“可阿琼她放不下啊!”
“刘琼放不下?!”骆新的语气古怪到了极点,她是真心期望着刘琼能够安享生活,不再为战乱苦恼,也不要再为家人的事情烦躁。可是到了现在,刘琼却放不下?
她有什么资格放不下?她已经嫁人了,不算是刘家人了,有什么资格放不下?
骆新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的茫然。这一丝一缕的真实情感转瞬即逝,就连凌辰东也差点没有把握住这丝情感!
凌辰东的脸上出现了裂缝。
他那覆盖着温柔面具的脸上出现了裂缝,他的眼神被真实情感冲击,他,再也伪装不住了!
“我是多么希望她能够快活!可是她这辈子最快活的一件事情,就是能够让自己的家人得到平反,这个念头让她能够咬着牙齿坚持下去,让她能够抛开一切坚持下去!可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彻底失去了奋斗的念头了。如今的她再也得不到平凡家人的机会了,她还会有机会快活吗?”凌辰东笑了起来,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尽是说不尽的苦涩。
“莫要伤心!要笑就要坦荡荡地笑,要哭就要认认真真地哭,你这又要笑又要哭的,别人还以为是我为老不尊要欺侮小辈呢!”骆新拍着凌辰东的肩膀,安慰着他。
凌辰东的眼中有泪光。
凌辰东的心里有根刺!
可惜,有太多的事情都不能告诉骆新,哪怕他们曾经同甘共苦多少年!
“天高水远,西风尝尽旧时居。小楼欲醉,切莫莫,人往夕阳寒树枝。”凌辰东轻飘飘离去,远处,正有一位侍女在等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