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贷的钱从哪里来?公款。之前便有钱庄的人私自挪用款项,至使周转不灵,钱庄倒闭。所以历来,这种私下放贷的事在各家钱庄都被例为禁忌之首。
孙二私自放贷的事已经查清楚了,确有其事,数目还不少。总计二十万两有余。但他这样一个小伙计,有什么资格能挪用这么多的银两?有什么本事能掩住事情数年不发?
这一干人中,必有其同伙,而且职位不低。
孙二的死,或是畏罪自杀,或是杀人灭口。不管如何,不抓出这背后的人,云家就脱不了干系。
他下了狠心,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但这些人,欺他年少,阳奉阴伪,三天时间,别说孙二的事,连账目也是一团乱。理由还很充分,账目被孙二一把火烧了,任天神下凡也没办法在三日之内将账目复原。
一干人跪在云少卿面前请罪,看似诚恳,实则有恃无恐。京城的账目被毁,眼前这些人就是活账本。如果把他处罚了,那这里的账就是一团死账。别说那些储户,就是官府也不会放过云家。
云少卿自然知道其中关键,虽然气极,仍是不敢轻易下手。这样从早上等到天黑,有两个身体弱的已经被人抬了下去,剩下的也都摇摇欲坠,只是谁都没敢开口求饶。这是一场对峙,谁先绷不住,谁便先输了。
“你们先起来吧。”陆小玖道,她回到家中,见云少卿不在,问过阿慕,知道了今日文安县主找上门的事,心里烦乱,便过来找他,正好看见这一场对峙。
云少卿已经下了决心,今日必要一个结果。如果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这些人就是跪死,也绝不罢休。陆小玖突然出现让他们起来,他虽然觉得小玖这样做必然有她的道理,但也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岂不是向他们认输了?
众人抬头,虽然猜到了几分她的身份,但云少卿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起来。又或者说,他们不愿意起来。他们早已经笃定,云少卿不敢把他们怎么样。除非云啸堂亲自来,或许能有所斩获。这位少爷,还是年轻了些。
所以陆小玖突然发话,相当于给了云少卿一个台阶。他若顺着梯子下了,他们今日就白跪了。必须得逼他让步才行。
云少卿见没人肯动,心头更是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揍一顿。这是明摆着非要他低头不可。陆小玖见他要动怒,出言安慰道:“相公,区区小事,何必如此大动肝火?让小玖来替你处理吧,好吗?”
云少卿咽不下这口气,但他知道这些事情,向来是他的短处。若说处理个江湖纠纷,官场人情,他还游刃有余。但这些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之事,他向来厌烦。犹豫着是否答应,陆小玖已经到到他身边坐下,递了杯茶让他顺顺气。云少卿接过茶,看着这一群看似恭顺,实则嚣张的掌柜伙计,猛地将茶杯磕在桌上。
“你们哪位是掌柜的?”
“小的聂仲,是京城的大掌柜。”
“此地的账目你可清楚?”
聂仲五十来岁,自二十岁起,便在云家钱庄做事,辛苦十几年,才做到这一地大掌柜的位置,能力不错,在京城也算吃得开。在云家,他看得上的人没几个,连云啸天这位云家的家主,他也未必恭顺,倒是对云啸堂,又敬又怕。如果今日是云啸堂在此,他绝不敢如此相逼。而这位少夫人,他即没听过,也没见过。对她的问题,不紧不慢地回道:“回少夫人,区区虽然是大掌柜,但已近五十,记忆不佳,那些常常来往的客户,或许记得几个。其余的,却不甚了解。夫人若想知道具体的账目,请容我回去整理,若有一两个月,或能还原个大半。”
他这话极为虔诚,但听在云少卿耳里就是我年纪大了,记不清了。要账,好的,两个月后再说。他又要发作,但见陆小玖神色无异,料想此事定在她掌握之中,当即忍下。
“你们可有谁比较清楚账目的人?账房呢?也不清楚吗?”
“回少夫人,账房陈先生于数日前病了,至今尚未康复。”聂仲伏低回道。
陆小玖心里冷笑,这是早准备好了,要欺负云少卿呢。难怪云少卿一直束手无策。其实这不过是些小把戏,云少卿不是看不明白,而是不屑用这些卑鄙的手段。世上的人和事,她看得最是明白。有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而有的人,哪怕为了正义,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云少卿便是后者。那些挖空心思算计人心的手段他向来不愿意去做。他不愿意去做,但她会。
如果有人对她不利,就算拼了命云少卿也会保护她。而若有人要对付云少卿,她哪怕得罪全世界,也不会让那人得逞。
“也许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但这并不重要。这件事,对云家来说,不过是众多风波中很小的一件。而对你们来说,却是你们的身家性命。我的准则只有一个,谁要是欺负我相公,我便让他十倍百倍奉还。”
她突然抬高声音,眼神如电,扫视着众人,那些人不禁身子一凛,身上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这三天,你们做三件事。第一件,查出谁是孙二的幕后主使,是谁在杀人灭口。第二件,理清所有账目,不管你们之前有谁挪用过,或是参与过私自放贷,我只抓主谋,其余人一律计往不究。第三件,从即日起,封查所有库银,立刻盘点。贴出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