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转书房看了会儿书,夜便深了。亥初时分,晚菊替了西月的班,伺候素素洗沐,准备就寝。
“……便只有殿下您心善,为韦姑娘遮掩这许多。”手拿棉帕子帮素素绞着乌黑发丝,晚菊忍不住说嘴。
素素轻嗤一笑:“你听西月那丫头胡说。”
“奴婢倒觉得西月说的不无道理呢。”晚菊心态比西月沉稳一些,只淡淡又说了会儿,见素素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便轻轻揭过。
素素心叹一声,不再多话。临睡了,方语气悠悠地说了句“人心隔肚皮,你看到的听到的,不一定就是别人的真心。”也不管晚菊听没听到,翻身入睡。
六月初八,离宫前夕。
小丹子探了消息回来说,“明日将由杨公爷主持大仪”。
杨公爷,便是太后的嫡亲哥哥,御史大夫杨鸿筹,与丞相颜诺、太尉公孙沧祚并尊“三公”。
素素心里有些许失望。
原以为,慕藉无论如何也该安排颜诺作她主婚人。
说起慕藉,她却忽然想起,好多天没听到他动静了。忙问小丹子:“可见着皇上了?”
小丹子摇头:“梁公公说皇上有令,最近事忙,等闲不得打扰。”
素素闻言,不由冷下面目,秀眉深锁。当前最大的事,不就是与允单联姻么?
事情,没那么简单。
“可有探到,是谁送嫁?”
“送亲将军是太尉辖下北府大将军,程轲程将军。”小丹子压低了声音回话,又说:“奴婢还听说,大皇子将随队送亲……”
“什么?”素素吃了一惊,忍不住惊呼出声。待冷静下来,心里又隐约觉得,和亲之事,只怕还会再生变数。
眼风瞟过小丹子、晚菊和西月,得见三人面上担忧关切神色,心里顿觉暖意上流。
管他横生什么枝节,最坏的结果左不过就是个死。自己都死过两次了,还怕个什么劲儿?好在相处短短三月不到的时间,临走了,终也有人会为自己担忧。
不枉重生一次了!
释然地豁达一笑,不再纠结旁外之事,进书房,一呆就是整日。
伺候的人在外急得团团转,又不敢近前打扰,只飧傻攘艘徽天。
直到入暮时分,素素才走出书房。见一院子的人眼巴巴地瞅着她,她倒怔了一怔。
“殿下,该梳妆打扮了……”晚菊忙迎上前,低声解释。
素素转向她,微微有些诧异:“今晚不睡觉了么?”
晚菊噎了好半晌才缓过气,红着脸解释说:“殿下今日便需梳妆打扮妥当,今夜将由八位送嫁姑娘陪您坐守一夜。过了子时,依次拜别祖宗,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吉时一到,便离宫启程……”
“喔,”素素应了一声,“那就收拾吧。”自往卧室外间去。一众老宫女、大宫女和鞋女忙不迭跟过去伺候上。
公主出嫁大妆,极为纷繁复杂,待最终妆定,已到子时初。
只剩下不到一个时辰,素素干脆让人传话给陪坐长夜的八人,“本宫想一个人静一静,尔等自便即可。”
唤来西月、晚菊和小丹子,取出三只荷包分给他们。
“我已求了皇上恩典,我离宫后,许你提早出宫回家。荷包里有皇上的御笔放行手书,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小小心意,你且收下。拿去买几亩薄田也好,做点小买卖也成,总之,为自己寻个出路。”
素素执起晚菊的手,轻声交代对她的安排。
晚菊听着,两行清泪便淌了下来,“殿下……”
“你家中还有父母在,兄弟在,断不能随我远去允单。我都明白。”素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无需多言。温婉一笑,又对西月道:“我给萧贵妃娘娘写了信,请她调你去茹簌宫里当差,给八公主当伴读女郎。你只消带我的书信去找她便可。”
慕绯桉年才六岁,等她进学时,至少两年后。因而这两年里,西月在茹簌宫,其实便是个轻松的闲差事。等过两年,她再求个恩典,便也可以提早出宫回乡。
“你年岁还小,提早放行一事着实有些难办,不得已,只好再多留你两三年……”低低解释了一句,心里仍有几分无可奈何,以她一人之力,终究无法改变既定的规矩。
西月扑通跪下去,直磕头,泣声述道:“奴婢愿长随殿下左右。”
素素扶起她,捧着她的脸颊为她揩去泪迹,笑了笑,摇头。
西月家中父母早亡,两个姐姐也都已嫁人,不再与她来往。她可谓是孤身一人、无牵无挂。
素素原也打算带她去允单,因而这段时间对她着重培养。不过如今看来,此番允单之行,情势不甚明朗。所以她临时决定,不带她去了。
西月还待要说,却听小丹子失声尖叫道:“殿下怎能弃奴婢?!”
方才见素素安顿二人,他心有所悟,连忙拆开自己的荷包查看。待见纸上写着让他调回皇上跟前当差,他便忍不住不满地嚷起来。
“殿下忘了对小丹子的承诺了吗?您说‘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小丹子死心塌的跟了您,您怎能弃小丹子如敝履?”
小丹子也是个孤儿,六岁时被寡嫂丢弃在宫门口,之后便成了太监。因而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对遭人抛弃一事十分敏感在意。
素素掩下心头苦涩,强笑道:“咱们小丹子公公有进步喔,还会化用成语了呢。”
“请殿下带奴婢同去允单,奴婢一定铭记殿下大恩大德,从此上刀山下火海,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