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将之死,造成栾城金兵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混乱。等到军心基本安定下来了,金国朝廷也有了新的指示:铁料不必千里迢迢运回上京了,就地保存,用以支持大军攻掠两河之用。
所以,现在栾城已经成为两河新的治铁中心,铁料堆积如山,洪炉煊天,近千名工匠ri以继夜锻打锤炼,将数百万斤生铁料jing炼成jing铁,甚至是镔铁(纯钢)。
这些铁匠的技艺与铁料之jing良,甚至记载入了沈括《梦溪笔谈》。内中提到,当时大宋两大治铁中心,徐州利国监“冶铁作兵,犀利胜常”;河北路的磁、相两州都作院与锻坊锻之钢“se清明,磨莹之则黯黯然,青而且黑,与常铁迥异”。
可是,这样近在咫尺的jing良装备,却与栾城的新附军无缘。谁让他们是伪军呢?女真人同样知道那句中原人常挂在嘴边的箴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新附军,鹰犬而已,还想跟我女真人的装备一样好?死一边去!
王举有什么办法,反正只要死的人不是他就成了。所以,现在这两什身穿毫无半点防御作用的布衣、手持木枪的步卒,就这么样带着几分送死的意味,战战兢兢,一步步挪向深谷……
两什步卒,在数百双眼睛的注目之下,一个个消失在深谷。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依然无声无息。
迭速的脸se越来越难看,目光凶狠地刺向王举。王举暗暗叫苦,心里将那两什步卒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这群浑蛋,就算真的遇到袭击,好歹也要逃出一两个啊;就算一个逃不出,临死前总得吱一声啊!这样不声不响算什么回事?
仿佛感应到王举的心声,深谷里传出了声音——的嗒、的嗒……响声在山谷中回荡,清脆震耳,听上去像是马蹄声……
迭速缓缓抬手,整整一个百人队的金兵立即呈扇形散开,五斗骑弓吱吱呀呀地拉开,一百支映照着午后金se流光的箭矢,齐齐指向谷口。
的嗒、的嗒……谷口的转弯处现出一骑,渐行渐近,依稀可以看清是名年轻的彪形大汉。这名剽悍的骑士膀大腰圆,赤着jing壮的上半身,其上伤疤纵横,令人触目惊心。那一身的腱子肉,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赤身露体于敌阵前,不光体现了来人的张狂胆气,更是对当面之敌的一种蔑视。
大汉胯下的黑马也是一匹难得的良马,胸肌鼓健,膘肥体壮,四蹄粗壮,一眼便可看出是一匹上等的河曲良马。但这匹马落在金军眼里,更添愤怒——因为马臀款摆之间,隐约可见金军军马的特有钤印……
新附军士卒的目光同样投she在来人的马臀之上,他们的目光有惊怒,更有恐惧。因为在那匹健马的马鞍两侧,靠近马臀的地方,挂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包裹的底部被暗红洇湿一片,不时有未曾凝固的鲜血,滴答、滴答地坠入黄土中,迅速被*涸的土地吸成了一个红印。一骑行来,身后留下斑斑点点、触目惊心地血痕……雷:“洒家何元庆是也!兀那金狗,不敢入谷么?”
迭速在辽国生活了很长时间,与辽地汉民颇有来往,他也是懂得一些宋语的。虽然说起话来不太顺溜,但听力无障碍。迭速偏首对王举道:“问他,是那一路人马,还有适才我们的人怎么样了。”
王举本是个宋人,但在生存压力之下,硬生生在大半年内,学会了说女真话。从这点可以看出,这人也是有几分聪明劲的。可惜的是胆子小了点,竟为那大汉的杀气所摄,不敢上前询问,而是差遣了一名手下去问话。
何元庆哈哈大笑:“你们这些猫狗的目的地是那里,我就是来自那里!至于你说的那二十个废物……”随手摘下鞍后两个大包裹一甩。
两个大包裹划过两道交叉的弧线,飞出二十余步,砰地砸在地上。包裹散开,一个个呲牙咧嘴的人头咕碌碌滚出来,散了一地。
“该死……”王举脸se煞白,目光呆滞。这些人头,可不全是他的手下?半个时辰前,还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可转眼间就……
何元庆大笑不止,向金兵伸出大拇指,然后拳头翻转,拇指指向地面——这个手势是狄烈教他的,虽然没有多做解释,但何元庆却完全能明白那意思。他现在照着比划出来,相信对面的金兵同样能理解。
对面的金兵果然很快领会了这手势的意思:翘大拇指,当然是指好的;那掉转过来呢?把意思反过来想就行了。
金兵怒不可遏,一个个扭头看向迭速,等待他下令放箭。但迭速却摇摇手指,示意所有金兵放下弓箭。他看得很清楚,来人距离本阵足有七、八十步之遥,远远超出五斗骑弓的she程之外。这个距离就算是八斗弓she过去也没多少杀伤力。追上去放一通箭雨,却伤不了敌人,反惹人耻笑,空自坠了士气。但若是置之不理,同样也会影响军心。
迭速细眼微眯,倏地摘下自己的一石骑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