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阿黎!……”
一片荒芜的冷风里,似乎有人在唤他。
腥臭味令人作呕,吸入肺里的气都是灼热的。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应当什么都听不到了才是。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天光刺目,连一处树荫都没有。
晃眼的光影里,有一道模糊的身影。
是……余鸢吗?
他记得,他从濒死的边缘睁开眼时,看到的应该是她。
温柔的,伤痕累累的余鸢。
这世上唯一会为他不顾一切的人。
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他还看得见苍梧渊断崖上那株枯死的琅玕树。
被撕裂成两半的峡谷,倒悬着无数血尸。
可他分明记得,余鸢将他救活的时候,他已经身在苍梧渊外了……
锥心之痛还在,那眼前的人又是谁?
荼白的衣,像是开在黄泉的梦兰花的颜色,缥缈至极。
他觉得自己疯了,竟会觉得这人像陵光。
不可能是她。
她应该已经回昆仑去了,怎么会在这……
否定之后,他别开了脸,不想再抱有任何荒诞的幻想。
不过是死前的梦,什么意义都没有。
胸口很暖,他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死了没有。
眼前的人一直跪在他身旁,他没有动弹的力气,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不知她到底在这做什么。
不过反正都要死了,索性也不想管了。
但他听到了哭声。
断断续续,压抑的,快要崩溃的哭声。
于是他又挤出一点力气,眨巴着眼,想看清楚眼前的人的脸。
“阿黎……”
又是一声轻唤,带着细颤和哭腔,声音都哑了。
他不敢相信,努力睁大了眼。
“你……”
那人伸出了手,似是想抱他,却又忽然停住,收了回去。
他有些遗憾——不知为何,就觉得很是遗憾。
于是他伸出了手,试图抓住这虚渺的幻影。
就在那一瞬,他看清楚了那张脸。
一双妩媚至极,却又染着杀伐果决的桃花眸,苍白的脸色终于将那点明艳都压了下去,只剩下惨淡的,近乎雪白的容颜。
白衣斑驳,不知是谁的血。
她望着他。
头一次眼里全是他。
却满含热泪,哭得无助至极。
他的手僵住了。
是假的吧……
他不禁想。
她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他哭呢?
原来被挖了心后,还会看到这样的幻觉啊。
施舍?可怜?
生前求不来的东西,在他将死之际给一点弥补?
简直好笑啊。
苍梧渊的残局,留下的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狱。
有些像他曾闯过的酆都。
她那时也不信他,将他从地狱拖出来后,重罚了他。
他差点冻死在云渺宫前的时候,她都没出来看他一眼呢……
“阿黎,别睡,听话……”
那声音忽远忽近,哀求着,慌张又急切。
太过荒唐,他不敢信。
苍梧渊之战已经结束,她不可能回过头。
他亲眼看着她走了。
去救她的苍生了。
他的命,一文不值。
怎么可能呢……
这么想着,他还是伸长了手,想要触碰她。
她会不会是暖的……
若是暖的……
他该怎么办呢?
头脑昏沉得厉害,眼前的景象也在不断变幻。
有苍梧渊,有被他屠尽了的那座城,交融在风雪里,提醒着他从前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眼前的脸忽远忽近,他以为自己会想起余鸢。
可无论怎么看,都还是那张令他恨之入骨,不甘至极的脸。
他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就像那日的苍梧渊。
剜心蚀骨,被斩断全身经脉,形同废人,孤独等死。
这么一想,生前的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
变得没有力气再恨一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是我错了,阿黎。”
恍惚间,那人的声音竟如此温柔,带着无奈的叹息,在他耳旁呢喃。
“全是我负你,就还你一颗心吧……”
……
“重黎!重黎!”耳边传来焦急的喊声,硬生生将他从昏睡中摇醒了。
睁开眼,依旧是风雪飘摇的极北之地,苍色的天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隐约有温热的灵气从冰层下涌出,许是因为如此,他才没有感觉到多冷。
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方才的梦里,哭得那样无助的脸,与他记忆中的陵光实在相距太远。
荒唐至极,定是他被这极北之地的寒风吹糊涂了,才会有这等幻想。
浑浑噩噩之际,脸上被狠狠来了一拳。
沉重的钝痛终于将他拽回了现实,才发现自己被拖到了山洞口,身旁守着的竟是早与他分道扬镳的颍川和莳萝。
二人俱是面色惊慌,莳萝急得小脸通红,一副要被吓哭的样子,颍川则不断地往他体内灌入灵力。
他累得睁不开眼,只感到心口滚烫,眼前浮现出的,是虚无缥缈的,那张哭得狼狈的脸。
“师尊……”
他伸出手,想抓住什么。
可临了又顿住,不知如何是好。
“臭小子别睡过去!”颍川大喝一声。
看着他逐渐迷离的眼,心一横划破了手腕,掰开那张白得发紫的嘴,硬是将蠪蛭血喂了下去。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见他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