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映华宫中。
长琴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想起身,却发现浑身乏力,动一下胳膊都费劲儿。
缓了口气,她总算想起自己是如何受的伤,只是昨夜发生的事,似是一晃眼工夫,外头的天已经亮了。
有人推门进来,她下意识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却见一抹红衣稳步而来,她眼前尚有些模糊,走近了才看清来人是谁,不由怔了怔。
霓旌放下药,看向她,眼中藏着一丝疲惫:“你肚子上有个窟窿,还是莫要乱动为上。”
她皱了皱眉:“……怎么是你?”
霓旌叹了口气,道:“是我就很奇怪吗?”
本该是针芒相对的一句话,却没有尖锐的怒气,似乎只是纯粹的……有些无奈。
她坐在榻边,将药和纱布搁在床头,伸手给她换药。
长琴眸光一沉:“你这是想做甚?之前我同你说的那些,你可曾听进去?”
“我不知道。”她眼中都是血丝,显然一夜未眠,连笑都像是快要哭出来,似是忽然间被拔光了刺,无所适从,也无处躲藏,“我只是害怕再有人死在我面前……”
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做个心狠手辣的魔头,可这两日下来才恍然发觉,生死依旧是这么可怕的事。
长琴静静地看着她动手为她换药,伤口的确可怖,换了她也不敢说定能治好,便是真的死了,也不足为奇。
她看着霓旌发白的脸,着实想不出她这一夜,到底是怎么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明明嘴唇都快没血色了,给她上药的手依旧很稳。
“什么时辰了……”长琴咳了一声。
“约莫卯时。”她答得含糊。
长琴皱了皱眉,不免担忧:“昨夜可胜了那些畜生?而今天虞山是谁在主事?”
“放心,昨夜酆都幽荼帝君及时赶到,妖兽不曾闯入天虞山,都死在海边了。至于之后是谁在主事……我不知,也许是步清风。”她一脸疲倦,起身时甚至有些恍惚,扶着椅子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怎么了?”长琴狐疑地望着她,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她摇摇头,合眼喘了几息。
“不妨事,有些累罢了……”话音未落,忽然感到一阵地动山摇,惊得她当即抓住了手边的架子,错愕地奔出门去,却见风华台的方位陡然升起一道耀目的光辉,风云生变,千里霞光从远处漫了过来,仿佛要将整座天虞山拖入一场昳丽的幻梦。
她揉了揉眼,止住了刺痛,茫然地望着几乎湮没在亮光中的风华台。
“这是怎么回事……”
……
风华台上,此时正风卷云涌,乱沙迷人眼,已然看不清阵中是个什么状况。
灵气从未如此汹涌地流入她体内,仿佛之前的艰难都不过是时机未至,她的心口一阵狂跳,下意识地朝着上清阁顶层望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仅仅是恍然为之。
“渺渺!直接召命兽!”阵外传来一声高喊。
她吃了一惊,险些走岔。
似是觉察到她的犹豫,他焦躁地催促:“你信我一回!把血滴上去!”
眼下已无退路,她咬咬牙,并指凝气,划破指尖。
血坠入阵中,刹那间,金光如涟漪,朝着四面八方涤荡开来!
四海灵兽受灵气感召,自行择主,寻常状况下,仅有一两头会停留在阵法中,最终成为命兽。
然,忽有数声高鸣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陆续传来,鸟兽穿云而至,清光置入九霄,灵泽气势恢宏。
较之当年她筑基时引发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这回在她腰间铮鸣的,居然是寸情。
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注入剑身,刹那间光辉大盛,整座风华台乃至祷过山都为之震颤。
不仅如此,它还不满足于如此,挣扎着要出鞘。
云渺渺分明感觉到剑中有灵——一柄中品灵剑,居然有如此势不可挡的灵气。
她迟疑了一瞬,而后握住了剑柄,剑身出鞘,散发着幽幽紫光,却在眨眼间便平息了风华台上翻滚的尘嚣,天地刹那清明,云上霞光,洒满山河。
鸟雀争鸣,盘旋于上,仙鹤游隼争相奔来,重云之上,两声清吟响彻八方,祥瑞升腾,仿若披星戴月,四海皆明。
凤凰降世,足以令众人瞠目结舌。
但这对于天虞山弟子,尤其是曾亲眼目的过这一幕的孟逢君和步清风而言,却不免忐忑起来。
上回见到如此盛景,最后掉下来的可是只黑乌鸦。
此事在当年可谓震撼一时,山门上下至今还流传着这等荒唐可笑的过往。
诚然茶余饭后笑过,论过,可亲眼所见,仍忍不住为之惊叹。
这般景象,便是顷刻间羽化登仙,似乎也不足为奇。
凤凰齐飞,百鸟经久不去,正当众人担忧着最后的结果是否会重蹈当年覆辙时,凤凰忽然停在了云端,层云散开,数道天光落在阵法中央,将那道瘦削的身影笼罩在其中。
祥瑞化形,俯首跪拜,四下云集的一众鸟兽亦随之屈下了身。
此情此景,与当年终于有所不同。
如火的红焰撕开了苍穹,四下骤然黯淡,仿佛只有她所站的方寸之地蒙天地厚待。
朵朵莹霜琉璃花从天而降,绮丽绝美,似要她立于众生之上,任何人不可摧之,如此招摇,如此不讲道理,不计后果,要这天下都看到,都传颂今日的奇景,永生难忘。
霜花坠落,触之即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