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冗长而尴尬的沉默,意料之外的漫长,数次欲言又止,又在他不容置否的注视下生生咽了下去。
终于,云渺渺站起身来,抱起他方才丢下的枕头和被子往外走。
“你作甚去?”重黎狐疑地拦住了她。
她神色淡淡:“送回您屋里。”
他登时眉心一跳:“本尊方才的话你没听见是不是?”
“听见了。”她没有丝毫犹豫,“但是不行。”
他眉头一皱:“为何不行?前几日不就是如此?”
话一出口,他瞧见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倒是提醒了他。
“该不是因为本尊亲……”
“没有。”她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不是因为这个。”
话虽如此,他稍一偏头,便瞧见了她迅速泛红的耳根,不由得心头一动。
转世为人后,还学会口是心非了?
她捏紧了手里的枕头,平静地看着他:“师父撤去主峰的护持,本就是为了引蛇出洞,这几日要想抓个现行,得给我独自留在这间屋子里的时机,您住在这,傻子才会上钩。”
重黎沉思片刻,道:“你师父让本尊留下,就是为了保你一条小命,住在别处,若再发生昨夜的状况,你是不要命了?”
“昨夜是意料之外,之后我会多加小心,师父在这附近也布下了陷阱,若有异动,定能马上察觉。”
“你和长潋商量过?”重黎面色一沉,“为何本尊不知?”
她默了默,才道:“从救回方卓,我便对往日来往较多的同门起了疑心,但没有证据,不好直接拿人,便私下同师父和师兄商量了一番,那内奸匿藏至今,定然也想过若被怀疑,如何应对,便是审问,也不定能找到确凿的证据,唯有当场擒获,才无从抵赖。”
“所以,本尊才是被你们蒙在鼓里的那个?”他到这会儿才觉察到近来种种异常,并非偶然,“长潋撤去主峰护持,是他自己决定的?”
“……是我提议的,此事今早之前只有我和师父知道。”她避开了视线。
重黎冷笑一声:“怪不得。”
怪不得她方才听到长潋说到这件事时没有半点讶异之色。
“云渺渺,你说过不再骗我了。”他感到自己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满腔怒火就堵在那,明明是不想笑的,却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就是这么‘不再骗’的?”
“我……没骗您。”她抿了抿唇,几经犹豫,仍不敢看他的眼睛,“至少是有成效的,那内奸忍不住下手了。”
他呵了一声。
是啊,她没有“骗”,她只是说都没跟他说一声罢了。
可真是个狡猾至极的说法,他一时都找不出话来反驳,好像在她面前,他就没赢过。
“那内奸的身份,你是不是也快猜出来了?”
她摇摇头,想想,又点点头:“有点头绪了,但亲眼看到之前,我不会信。”
他的目光沉了下来,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如往常那般凶巴巴地瞪她,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屋子,穿过窄廊,朝对面走去。
连她手里的枕头和被子,都不要了。
如此平静,反倒教她无所适从,愣在了那。
对面的门关得无声无息,轻轻的一声,却像是一根针,往她心口上扎了一下。
她抱着被子和枕头,在门边呆站了许久,晓得他多半是生气了,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而后,她将手里的东西暂且搁在了椅子上,叹了口气,坐了下来。
许是昨夜没能得手,暂且收敛,今日倒是并无异常,午后,步清风和霓旌前来探望她,既然要装,她自然是不能再轻易出门了。
步清风同她说了各派精锐意欲入剑冢搜查真凶一事,长潋听闻后便赶了过去,剑冢凶险,若非开光之后,根基稳固的弟子,是不允许靠近的。
今日抽出了十余人,明早便要入剑冢了。
他自然也在其中。
“师父伤势未愈,不宜张扬,我若不去,他老人家定要去,都是为了追查真凶,总会有点冒险的。”他倒是无畏无惧。
云渺渺虽已经进过一回剑冢,但没走多远便陷入了虚梦千年,故而剑冢内究竟是个什么状况,她也说不明白。
天虞山门规,所有弟子不得擅入剑冢,若非她救回一个方卓,又念在她有伤在身,功过相抵,按规矩,是要去风华台挨戒鞭的。
“从我那时候起,天虞山便不许任何人靠近那座剑冢了。”人都有个毛病,得不到的往往最好,瞧不见的往往最难忘,霓旌也曾好奇过剑冢中究竟有什么,“我偷偷去过一回,刚踏入边缘,便被逮回来了,挨了十鞭,抄了一宿的门规,回到映华宫还给训了好一会儿。”
那时的长潋,性子还要更严厉些,许是战场呆久了,对规矩尤为看重。
她那会儿也傻不愣登,居然就跪着听,换了今日,定要回几句嘴。
“师姐对剑冢了解多少?”云渺渺也是头一回听说她也进过剑冢。
霓旌摊了摊手:“嗐,我可当不起‘了解’二字,顶多就晓得那座剑冢的原主,好像是四灵之首的朱雀,除此之外,便不大清楚了,这事儿应当问师……问你俩的师父去。”
闻言,步清风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倘若那真凶就在剑冢中,恰好来个瓮中捉鳖。”
“还是再谨慎一些吧。”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