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云渺渺望着重黎,不免有些怔忡,不太明白他此时突然站出来,又有何打算。
重黎此时正望着那怒意难平的闻月道人,一声轻笑倒是被窸窸窣窣的喧哗所掩,只有云渺渺听了个清楚。
“这位仙友方才提及天虞山的颜面和在下的清誉,这些就不劳仙友费心了,天虞山的颜面若是凭一个弟子几句话便一落千丈,这般不像话的颜面,不要也罢。”他注视着闻月道人,云淡风轻的几句话,眼见着闻月道人的脸色愈发难堪,转而看向其他人。
“近日发生的事,诸位心存疑虑也是应当的,真凶未明,难免人心惶惶,但诸位也应知人言可畏,不知起于何处的几句话,经诸位的口,倒成了伤人的利器。
世间每日都有着无数并无根据的流言,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乃是市井之流常为之事,身为仙门弟子,当存宽厚之心以待人,克己自律以修身,说出的每一句话,可成道,亦可成刀。
今日站在这的若不是天虞山掌门弟子,诸位可是打算以言语伤人,强行将其关押,此非正道之名,而是蛮横之行。的确,眼下没有证据证明小徒的清白,但也同样没有证据为小徒定罪。
诸位若是觉得小徒从魔界活着回来,便值得怀疑,何尝不是另一种‘片面之词’?大奸大恶之人,处刑之前尚有机会为自己争辩,诸位难道已经吝啬到连听一个几句的器量都没有了吗?
多年修行袖在何处?心中道义放在何处?世间对错黑白,难道凭的是一群人众口铄金,三人便成虎吗!”
四下忽然静了下来。
云渺渺错愕地望着他,他依旧目不斜视地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字字掷地有声。
沉默良久,人群中传来一声略显心虚的询问。
“可山中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只传出了于令徒不利的流言?”
重黎不曾看向说话之人,兀自坦荡地站在云渺渺身旁,反问“世间千万人,又为何只有如今身在天虞山的诸位对这几句话信以为真呢?”
“这……”那人既不敢顶撞于他,亦着实无法回答这一问。
众人面面相觑,也都不知该如何说。
如此局面,倒像是他们在欺负一个小姑娘似的,总觉得心里发虚。
一个蓬莱弟子踟蹰良久,没忍住上前发问。
“此次失踪的人里,有我同门的师兄,人命关天,总归是想快些查清楚,既然长潋上仙都这么说了,晚辈也只想问这位师姐一句——是你做的吗?”
那蓬莱弟子年纪尚幼,瞧着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目光清澈晶亮,一瞬不瞬地望着还没能说上一句话的云渺渺,郑重发问。
坦率至极,也大胆至极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震。
他们在这争辩良久,带着诸多怀疑和犹豫晓以大义,说到底也就是为了问这么一句。
揭开了层层委婉的遮掩,诛心的指责,这般猝不及防地摊在明面上,倒是教人有些无所适从。
司幽忍俊不禁,也确然觉得本就需要这样一个无所畏惧的人,否则这僵局,一时半会儿还真绕不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这一刻都落在了云渺渺身上,诚然也曾设想过这等状况,但亲身体会还是教人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人,他这会儿还能端着她师父的架势,倒是令她十分佩服。
话都给他说完了,最后这烂摊子还是丢到她手里。
可真是……我谢谢您啊。
她转而看向四周翘首等待的众人,那个发问的蓬莱弟子也在看着她,有些莫名其妙的,倒是想起这祖宗之前说的话来。
疼就喊,委屈就说,不是你做的就说不是。
瞻前顾后,可真是太蠢了。
她叹了口气,终于得以开口。
“不是。”她头一回如此斩钉截铁,想着这祖宗是如何活得理直气壮,便也好像能无所畏惧似的,“我没有做。”
没有分毫犹豫的声音回荡在上清阁中,亦是如此直白坦荡。
她收紧了拳,终是往前跨了一步,将自己这几日整理出来的所有线索一一言明,其中自然也包括在余音阁外与那邪道交手之事。
天虞山中潜入妖邪之流,听来着实荒唐可笑,亦有人质问护山大阵之威,如何会放妖邪入内。
“只怕那邪祟早已幻化人形,混入我们之中,随仙门弟子一同混入天虞山,近来诸事繁杂,不定有所疏漏,被钻了空子。”云渺渺道,“这妖邪法力高深,通晓上古禁术虚梦千年,不容小觑,我只见过他一次,其画像已交与师父,需尽快将其捉拿,以免再生事端。”
“我们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诚如诸位所言,我的确身陷魔界长达半月有余,能保住一命着实可疑,但自从山间出现失踪的弟子,随即便有流言四起,皆是于我不利之辞,若我是真凶,为何不在被揭穿之前伺机逃走而是频频作案?
如此铤而走险,于我有何好处?上清阁我已来两回,受诸位质问,猜忌,但凡不是个傻子,也该为自己谋划脱逃,何须在这同诸位说这些?
且事发之后,究竟是谁传出那些流言可还有人记得?失踪的弟子身上的灵气又在何处?说要给今日失踪的几名弟子引路的天虞山弟子是何身份?已经过去数个时辰,若不是个透明人,总该有人记得他才是,有谁能说出他的名讳?诸位与其将罪责先归咎于晚辈身上,不如心无芥蒂地想想这前因后果,难道不觉得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