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云渺渺洗漱之时,不经意瞧见重黎手背上的几道鞭痕,虽说细小,但道道红痕极为扎眼,不由一怔。
“您昨晚同谁打起来了?”
重黎拢了拢袍子,目光淡淡:“撞的。”
“……”睁眼说瞎话。
她寻思着便是自己睡相再差,也不至于梦中拿鞭子抽他,若不是她……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他手腕的墨镯上。
……这祖宗该不是半夜睡不着自个儿抽自个儿吧?
“这么看着本尊做甚?”重黎眉头一拧,她登时别开了脸,随手将帕子挂在木架上。
“没有。”她回过头,平静地望着他,不知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他站在那,恰好一抹晨曦落在眼底,渲开烟一般的柔和,“只是在想,您拜师的时候,是不是也总穿着一身黑?”
重黎一顿,似是犹豫了片刻,道:“不是。”
他瞧见她面露疑惑,暗暗叹了声。
“昆仑的衣裳,多半都是白的,那帮仙神觉得这般瞧着干净。”
当年就连出入云渺宫的仆婢,也都是一身素净的冷白,远远望去轻盈如云,煞是好看。
也就那位地府主君,说像一群白鹅下山。
闻言,云渺渺倒是有了几分好奇:“这么说您也穿过?”
“废话。”他没好气道,“昆仑弟子就那么穿,本尊还非得冒个尖儿?”
他说完这句话后,分明在她脸上看到了怀疑的神色。
他便是顶着五彩斑斓的孔雀毛在昆仑山兜三圈儿,以示“本尊与众不同”,好像也不足为奇。
她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却到底还是想象不出他若穿上一身洁净如雪的素白,会是何等模样。
就像是将他那张凶巴巴的脸,强行挪到了她师父脖子上顶着,那可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许是因为压根想象不出,倒是更为好奇了。
“那衣裳……您可还留着?”
重黎斜了她一眼,斩钉截铁:“烧了。”
“……”
这祖宗的心眼儿果然是小得不行。
门外忽然传来步清风的声音,与平日的熟稔不同,今日的语气似乎有几分迟疑,细听之下还掺杂着忧虑。
“师妹,起了吗?”
她立即去开门,见他一如既往立在台阶下,是来唤她去吃早饭的。
“师兄。”她行了一礼,算是问安了。
步清风点点头,下意识地朝她后头张望,似是在确认什么,重黎恰好在此时探出了身,他顿时面色一沉。
“你二人……住在一间屋子里?”他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这……”
明摆着的事儿,云渺渺也不好解释,何况他俩昨晚不光在同一间屋子里,还在同一张床上,她好像还搂着魔尊的腰来着……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这茬,她轻咳一声,换了个说法:“昨日太晚了,另一间屋子还不曾收拾出来,难不成让魔……让师叔睡屋顶吗?”
“那也不能……不能真住你屋里啊!”步清风瞧着后头的重黎,不晓得是不是他当真心存偏颇,总觉得魔尊瞧着他师妹的眼神总是虎视眈眈的,又想起云渺渺还怀着魂胎,他就更是一阵心慌气短,赶紧将她拉到一旁低声问,“可有吃亏?”
云渺渺愣了愣,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
“没有。”回想一番,不过是睡了一夜,在崇吾宫的时候便一直如此,做饭炖汤还暖床,以及昨晚那腰……
说到吃亏……好像是她一直在占魔尊的便宜?
“昨晚很老实。”她回想了一下自己昨夜的睡相,应当没有重蹈崇吾宫中,将他挤到犄角旮旯里睡到腰折的覆辙。
听她如此说,步清风自然觉得她说的是魔尊,暗暗松了口气。
“你没事便好。早点已经做好了,师父和霓旌师姐都过去了,让我来看看你二人可有起身。”
云渺渺点了点头,正要随他同去,身后忽然投来一道目光,针扎似的,教她浑身一僵。
她恍然想起,今日这屋里,可不止有她一人了。
于是,尴尬地回过头,看向倚在门框上的魔尊:“……您吃早饭么?”
重黎瞧着他二人熟络的样子,似乎不大高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步清风自是不晓得他何意的,云渺渺却是心头一咯噔。
一大清早的,起床气么……
“师兄,你……等我片刻。”她走上台阶,仰起脸望着他,“先洗漱一下?”
重黎不以为意:“本尊用净水咒洗过了,况且本尊怎么会饿……”
她皱了皱眉,忽然伸手将他拉进屋中:“净水咒不是事事都能用的,好好洗把脸。”
说着,她将干净的水倒入木盆中,将帕子润湿,递给了他。
重黎似是有些困惑,怔忡地望着眼前的帕子,又瞧了瞧她,终究还是接过来擦了擦脸。
她将他递回来的帕子取走,背过身去清洗。
从身后投来的目光好像缓和不少,静默了片刻,他忽然没头没尾地低声道了句:“你是愈发不怕本尊了……”
她怔了怔,将帕子晾起来,淡淡答道:“世上比您可怕的东西多了,弯弯绕绕,人心叵测,比妖魔鬼怪防不胜防得多,像您这样能有话直说的,生气便是生气的,仔细想想,倒是不那么骇人。”
闻言,重黎冷哼一声:“本尊就这脾气,到你这儿反而成可取之处了?”
她默然一笑:“那倒不是这么个说法儿,走吧,先去吃早饭,我师兄的厨艺其实还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