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头微皱,并未追问,静静地注视着她。
离得这样近,她能清楚地在那双凤眸中看到狼狈肮脏的自己。
他忽然抬起了手,渐渐靠近的指尖,不由得让她想起头一回遇到烁玉的那日,下意识地往后躲,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惊慌地退了两步。
烁玉一个笑容,便险些要了她的命,眼前的人会不会也是如此,不过是换了个嘴脸来骗她……
僵持之际,从夜幕中赶来数个白衣弟子,与她那日在墙头上瞥见的二人穿戴如出一辙,天虞山弟子袍,迎着灯火便有暗光流转,比她曾见的任何衣裳都要好看。
那几人匆匆而至,停在男子身后,躬身行礼“参见掌门,掌门,这……”
他们显然已经留意到趴在地上嚣叫的烁玉,如此可怖的模样,显然已经入了魔,而她的剑,似乎正被这个伤痕累累的小姑娘紧紧抱着。
一声“掌门”,令她吃了一惊。
她要找的“长琴”,应是天虞山的长老,而眼前的人,应当不是。
天虞山的掌门,她好像在哪儿听过……
“此人已入魔道,心智损伤,我费了她的修为,将人带回去交给长琴长老,查查近来发生的命案可是她所为。”口吻平和无波,仿佛仅仅在同他们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是!”众弟子领命,几人上前架起动弹不得的烁玉,另一人的目光则落在那个惊魂甫定的小丫头怀中的剑上。
“掌门,这把剑可要一同带走?”
长潋点了点头“若是真凶,佩剑上多半还留着血气,一并带去罢。”
那弟子领命上前,想将剑取走,眼前的小丫头却躲了又躲,眼中尽是戒备之色。
冷不丁瞥见她领口下的新伤和咬痕,再看向一旁疯魔一般嚣叫的烁玉,这女孩曾历经过什么,可想而知。
曾听闻有散修为增进修为或是疗伤养魂,有私下豢养童子童女的恶习,诚然此举为天下所不齿,但的确颇有成效,引得一些心术不正之人屡屡加害那些无辜的孩子,而这些孩子们,多半是在乱世中失去亲人和故土,无家可归的流民,便是最后费尽千辛万苦逃出来,也早已受尽折磨,或是落下残疾,或是心智缺损,余生与废人无异。
这些年,天虞山也在暗中查探,设法救人,但人心叵测,此事又做得极为隐晦,故而收效甚微,没想到会在查明鹿城命案之时遇上一桩。
这孩子瞧着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却比四五岁的孩子还要瘦弱,脸色苍白得显露出一股子孱弱病态,仿佛对谁都不敢相信,着实令人心疼。
硬抢恐怕会吓着她,那弟子不免为难“这……”
他正欲请教长潋,却见他已然走了过来,惊得立即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儿来。
他在天虞山修行数载,今年才筑基成功入了内门,虽说没这个天分和福气成为掌门弟子,却对这位曾为三界战神的掌门颇为敬重。
应当说,本门上下,没有一人不对其仰赖有加。
放眼四海,又有几人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从未见掌门对任何人发过火,也从未同任何人过于亲近,便是同门师妹长琴长老也不过是多寒暄几句,听闻自天虞在南海之上开山立派,掌门便长居主峰映华宫,平日里连下山走动都是极少的。
在这等状况下,还能如此平静,真不愧是掌门……
在众弟子好奇的注视下,长潋走到那孩子跟前,居高临下,颀长的影子几乎将她罩了起来。
他忽然屈膝蹲下,仿若九天月的一个人,做出这一举动时竟没有丝毫犹豫。
而后,脱下外袍,罩在已经没有退路的女孩肩上。
温暖,浅香。
在这茫茫雪夜之中,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了她一份安定。
雪落在他肩上,无声地化开,他似浑然未觉,也不曾为之前她躲开他的手而生气,平静地再度伸出手,将她冰冷的双手裹在掌心,眼眸中似有冰霜消融,得以窥见春回万籁,包容着世间说之不尽的温软。
他说“抱歉,来晚了。”
没有动听的花言巧语,莫名的善意,仅仅这样一句,都说得颇为平淡。
可那一刹,她却觉得,这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了。
无端的懊恼与积压已久的委屈一齐涌了上来,她的脸都被风吹僵了,可眼泪却还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流过冰冷的脸颊,格外地烫。
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剑,颤抖着扑进他怀里,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唯有呜咽与嚎啕回荡在这条寂静的长街上。
弟子们架着已经昏过去的烁玉,紧跟在长潋身后折回城东,长潋张开宽广的灵障,将所有人罩在其中,如此耗费灵气的术法,他一路走来,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牵着身侧的小姑娘走在所有人之前,仿佛只要看着这道挺拔的背影,便再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们回到城东客栈中,就见一女子从里头走出来,乌发紫衣,形容妍丽,仅一支碧玉簪绾发,显得十分利落。
众弟子忙躬身行礼,称一声“长琴长老”。
阿金愣了愣,错愕地抬起头望着这女子。
她就是长琴长老……?
能称得上“长老”,她还以为会是个德高望重的年迈之人,可这女子分明风华正茂,瞧着倒像个云英未嫁的少女,唯有眉宇间隐隐的威严,与她的地位相称。
“师兄,你方才去哪儿了?怎么还带回个小丫头?”她的目光落在长潋身侧,瘦弱的小姑娘,蓬头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