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旌带着换好药和衣裳的云渺渺出来时,他还盯着那碗药,不知思索着什么。
她已经褪了红衣,换回了濯洗干净的天虞山弟子服,雪青的领口和腰封,像极了挽香玲珑的颜色,她正低着头扣上剑袖,头发也干干净净地束起了,抬眼却见重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顿时心头一咯噔。
重黎目光微沉,瞧不出喜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上的衣裳。
从前怎么没发现呢,除了这几片碍眼的雪青色,这件弟子服,可真是像极了他们当年入昆仑云渺宫穿的那身白衣。
如今穿在她身上,总觉得说不出的膈应。
说起来忘川水能让他恢复记忆,那么她呢?可有想起点什么?
念及此,他心中一紧,盯着她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出点什么。
可惜,未能如愿。
见气氛不大对头,霓旌忙笑着圆场:“趁热喝药吧,一会儿该凉了。”
说着,便将那碗安胎药端了过来。
她这几日找了不少关于魂胎的典籍,所幸她那儿灵药多,才熬出这么一碗来,不仅对魂胎有好处,还能帮云渺渺调理一下身子,她这手脚冰凉的毛病,到现在还没查出是何缘故,但总归对怀胎不是件好事。
碗中药汁又浓又黑,倒是放了不少好东西,只是这卖相着实不佳,还没喝呢,令人作呕的苦味儿就扑鼻而来,冲得云渺渺直皱眉。
“我已经吃了八年的安胎药了,这碗……就不必了吧?”与之相比,司幽给她的药丸,着实客气了。
霓旌一脸为难:“这……”
诚然她也瞧着有些难以下咽,但药绝对是好药,熬了两个时辰呢,倒了多可惜。
话音未落,手中一空,抬头却见重黎已经接过了那碗药,似感觉不到烫手,就这么端在掌中,冷冷地注视着他。
“喝。”
不容置否的口吻,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恰好想起自己还是个重伤在身之人,她属实不想喝那碗安胎药,索性豁出去似的一歪,装作失去了意识。
她装昏的功夫,连步清风都给吓得手忙脚乱过,霓旌顿时变了脸色,桑桑更是心急火燎地喊了声“主上”。
本想着倒在霓旌身上,这位魔族护法不晓得是何缘故,对她有几分偏袒之意,兴许就这么算了。
然最后一头栽进的怀,却弥漫着好闻的海棠花香。
霓旌错愕地望着突然一步跨到她面前,在她抬手之前就接住了这姑娘的重黎,一手端着药,一手托着人,气定神闲,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再装,就直接撬开嘴灌下去。”
云渺渺:“……”
这话听起来可不像在说笑。
她眯着眼,朝他瞄了瞄,他就跟早有预料似的,居高临下地盯着她,那眼神,吓得人生生一抖。
她尴尬地站起来,咳了一声。
“没站稳。”
他已经拿起了勺子,将浑浊的药汁递到她嘴边,沉着脸,她退后一步,便会被无愧拉回来。
“喝。”他又说了一遍。
看着眼前这勺药,她僵硬地抿了抿唇。
勺子不大,恰好一口的量,她试探着伸头啜了一口,登时苦得皱起了眉,如此难喝的味道,再来一口,她都得吐出来。
可眼前这祖宗,显然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喝完一勺,再舀一,压根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何方才不顺着霓旌的意思,将这碗药一口闷,兴许还好受些。
桑桑看着她艰难地喝那碗药,属实惨不忍睹,它晓得那药都是好东西,对她的伤势也多有裨益,一时间拦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
一旁的霓旌更是不知从何说起,还是头一回见喂药喂得活像是严刑逼供似的。
才喝了小半碗,云渺渺实在受不住,捂着嘴背过去干呕起来。
这些年为了她的修为和底子,师父师兄也弄过一些药让她和,但如此苦涩还不得不一勺一勺喝下去的,却是头一回。
重黎放下了碗,白瓷磕在案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而后,他走进了内殿,没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一包东西。
拆了一瞧,竟是一包蜜饯。
他将蜜饯摊开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又端起了那碗药,冷着脸继续喂。
“三口一枚,喝药。”
她没来及问一句他哪儿弄来的蜜饯,这崇吾宫中怎么会有蜜饯,那又苦又难闻的汤汁又递到了嘴边。
本想用烫口拖延,他早已抢先一步,都吹成温的了。
“……”
见赖账没戏,她认命地一口一口喝着药,就着蜜饯过口,总算是忍到了最后一口。
霓旌提心吊胆地从他手中接了空碗,属实佩服这丫头居然真能喝完。
云渺渺此时含着蜜饯,还觉着苦得脑仁疼,眼前的人就这么静静的站着,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冷哼了一声。
僵持之际,遥岑忽然来报,凫丽山山主突然折返,已经到殿外了。
说着,人已经走了进来。
“这是做什么呢?唷,谁把灯都打翻了?”
一笑间,占尽fēng_liú,崇吾宫上下,似乎也随之亮上几分。
重黎眉头一拧:“老狐狸,这就从东海回来了?”
颍川对上他的眼,忽然一怔,迟疑了片刻,转而一笑:“哪里,我还没踏入东海呢,便突然收到敖广那老龙让虾兵递来的传书,说是那小青龙的病突然好转了,无甚大事,就不劳我跑一趟了。这不,还送了俩东海明珠作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