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数千年,他什么性子,颍川再清楚不过。
不应下便罢了,应了,便是这崇吾宫教人掀了,莳萝也定是安然无恙的。
“多谢了。”他微微一笑,回头叮嘱了莳萝几句后,转身走出了崇吾宫。
遥岑随后跟上,送其离开魔界。
正殿中,便只剩下莳萝与重黎大眼瞪小眼。
重黎正思量着要将这麻烦精安置在何处,这儿定然不成,那怂包要是被她瞧见,还不晓得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让霓旌带回去……?
瞧着还算老实,应当治得住。
他如此想着,正欲开口,却见那小丫头片子眼中笑意盈盈,半点不怵地走到他跟前,饶有兴致地瞧着他的脸,琥珀色的狐狸眼与她爹如出一辙,泛着蜜糖般的光。
“你还记得我么?”唇角一翘,开门见山。
重黎嫌她离得近,不自在地往后退了半步,眉头一皱。
五百年前的事儿,他倒是没多大印象,只记得好像是在凫丽山的山坳里捞起一只摔断腿的三尾小狐狸……就是她?
“不记得。”他总觉得这事儿相当麻烦,先行信口否认。
莳萝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说谎,我爹爹说你心口不一的时候,会先看向左边,再瞄一眼自己的手。”
重黎:“……”
“尊上还有这习惯?”许是平日里总瞧他理直气壮,霓旌倒是没留意过。
云渺渺回想片刻,好像……有那么几回。
比如,在说不爱吃甜食,不要吃桂花糕的时候。
“别装了,你明明就记得我,重三岁。”莳萝志得意满道。
重黎眉头一皱:“你唤本尊什么?”
“重三岁啊!”她的声音又清又亮,回响在偌大的崇吾宫,半点不晓得客气二字如何写,“我爹爹经常提起你,说你脾气臭,心眼儿小,还是个哭包,跟三岁孩子似的……你不是叫这个名儿吗?”
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她忽然有点动摇。
“我爹爹都这么唤了你五百年了……”
重黎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脾气臭心眼儿小也就罢了,“哭包”是怎么回事!?
“听你爹瞎讲!本尊何时哭过!”
“真的呀!”小丫头目光晶亮,“我爹爹同我说,从前经常看你一个人坐在那,一不留神眼就红了,比我小时候还能哭呢!”
“胡,胡说八道!”他忽然想起后头还藏着俩人,恨不得赶紧捂住这臭丫头的嘴!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可是看这丫头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倒也不像是在信口胡编。
啧……那老狐狸是愈发皮痒了。
他会哭?呵,简直是白日做梦!
“你爹本尊回头再收拾,你休要四处胡诌。”他抬手一个定身咒,将快要扑到他身上的莳萝定在了原地,怒火中烧地警告,“本尊叫重黎,不叫‘三岁’!你在这儿就和别人一样,唤‘尊上’,再敢说什么‘两岁’‘三岁’的,本尊拔秃你的尾巴!”
“你不叫‘三岁’啊,我还觉得这名字怪有意思的……”莳萝小声嘀咕,当头挨了一记毛栗子。
“你才三岁!你和你爹都三岁!”他恼羞成怒地白了她一眼,她再敢大声点儿,后头那俩都该听到了!
话虽如此,内殿中的二人一鸟早已听得清清楚楚。
桑桑呵了一声:“本来就是‘重三岁’,幼稚得要命!”
它看向云渺渺,却发现听到这句的云渺渺,似是露出了一抹笑意。
“这小姑娘,胆子真大。”霓旌不由得佩服起这头小蠪蛭来,“颍川山主说,她挺中意尊上的,这回八成是专门为了尊上而来,丫头,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云渺渺目不斜视:“说什么?”
霓旌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这丫头,怎么就不上道儿?外头的可是你孩子他爹,这么俏丽的小姑娘都找上门来了,换了我非得冲出去把人揍一顿不可!”
云渺渺似笑非笑地斜了她一眼:“我这身伤,怕是打不过,不过我倒是好奇,她说的‘哭包’是怎么回事。”
她的眼神波澜不惊,莫说吃醋了,平静得仿佛外头发生的事同她没多大关系似的。
霓旌心生挫败,诚然她这话也没什么错,不过莫名有些同情今晨还在思前想后,盘算着要将人放在那儿的尊上来。
外头那小蠪蛭便是被定住了身,也没有消停的意思。
“这就是定身术吗?我也学过,爹爹说,寻常的定身术对我们蠪蛭来说,可容易解了!”她像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自己的本事,身后狐尾一扬,竟一下变出六条,定身术须得依凭于“所见之物”,突然多出来的,却不在其中,只消这么一抖搂……
“哎呀,你这定身术比我爹爹的可好解多了!”她冲破了禁制,笑吟吟地看着重黎,“你还定我吗?我已经有五个脑袋了,可以一个一个变给你看!”
重黎浑身一僵,念到一半的诀儿生生噎住,瞪着眼前这个说风就是雨的混丫头,她俨然就是一副被人宠坏了的样子,不晓得人情世故,更不晓得怕,也不知颍川平日里到底教了她什么。
他懒得再同她废话,头疼地扶着额,给了她几个仆婢,将她安置在离崇吾宫不远的一座宫殿里。
“老实呆着,等你爹回来将你领走。”他有些烦躁地瞥了她一眼,这小蠪蛭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走过来的路上,跟要长在他胳膊上似的黏糊,他几度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