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午时至,阳关道开启,酆都各处,皆是一片狼藉。
天子殿前,云渺渺等人聚在一处,等着司幽画下阵法,将他们遣回凡世。
云渺渺下意识地四处望了一圈,瞧见了霓旌身旁的重黎。
出了天子殿,四下更暗了,烛阴投下霜白的光,映在他脸上,一身如墨,更衬得面白,冷冷清清,没有血色。
桑桑和师兄他们不让她离开内室,一个个的都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故而她好一会儿没见这祖宗了。
他应是受了伤的,但究竟伤得多重,却无从得知。
看他还能站在这,应当没什么大碍,但他大事儿小事儿皆不爱吭气儿的毛病她也不是头一回领教了,以至于她总觉得这会儿过去戳他一记,他十有八九能当场倒下去。
重黎觉察到她的视线,一眼瞥来了,吓得她当即别开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站好别动。”司幽祭出烛阴,阵阵银蓝光辉从他们脚下升起,他眼中又有了笑意,“回去后,好生修炼,你这命格的确难了些,但既然能筑基,还是有望的,无论旁人怎么说,你自己想如何,才最紧要。”
他这话显然是对着云渺渺说的,虽不知这位帝君为何如此照拂于她,这番话在旁人听来,也是极有道理。
云渺渺点了点头,将话记下了。
“帝君……”
他摆了摆手“你就唤司幽吧,都喊了八年,突然改口我也不习惯。”
她踟蹰片刻,应了“又欠了你一次。”
司幽莞尔,伸出手去,似乎想拍拍她的脑袋,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无声地收了回去。
“行,先给你记着,待你得道,再慢慢还给我。”
烛阴出扇,一声嘶鸣响彻九天,银蓝的鳞身在他们周围盘旋一圈后,眼前闪过一道刺目的亮光,转眼间已站在阳关道上。
眼前的路,凌驾于黄泉之上,只有他们几人。
下头缓缓飘过的鬼魂,与他们背道而驰,按着司幽事前的吩咐,他们只需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切莫东张西望,便能回到人间。
“师,师叔,要走吗?”这条路虽然叫“阳关道”,可前路却是一片漆黑,比下头那条莲灯引路的黄泉,还要暗,全然看不清路的尽头在哪,前头又有着什么东西。
步清风捏紧了拳“走吧。”
……
天子殿前,司幽独自站在廊下,若有所思地望着灰蒙远山。
崔珏无声地走到他身旁“君上,他们已经踏上回凡间的路了,您还在担心什么呢?”
司幽淡淡一笑“这天子殿冷清了好些年,难得热闹一回,虽说折腾了些,但他们一走,本君又觉得寂寞得很……”
“您想留下他们吗?”崔珏问。
他摇了摇头“活人有活人该去的地方,留下又能如何。”
他顿了顿,眸光也沉了下来,重新戴上了那张银面具,回头望向崔珏。
“冰山地狱的封印是本君亲手布下的,仅仅数千年,本不该出现任何裂隙。”
“……是。”崔珏疑惑地摇着头,“属下已遍查嶓冢山附近,也留下数名恶鬼严加拷问,可惜……一无所获。”
“冰山地狱裂开之前,曾有人听到鬼市中传来一阵笛声,本君怀疑,另有蹊跷。”他凝眸沉思,“地狱乃阴司重地,关押着无数恶鬼妖魔,但整座酆都亦是戒备森严,虽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但这时机却挑得不好。”
十殿阎王,五方鬼帝,连他这个地府主君都还在酆都主城内,这点乱子闹不出阴曹便会被镇压,这是毋庸置疑的。
难道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让酆都乱上这么一日?
这又有什么用处呢?
“是来寻仇的吗?”崔珏猜测。
“不像。”至少他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不惜撕开地狱,放出无数恶鬼的寻仇之举,最后却只能不了了之,这结果未免不轻不重。
这件事给他的感觉,更为古怪。
总觉得忽视了什么……
“不图法宝,也不曾大开杀戒,这酆都城,还有什么值得闹出如此动静?”崔珏皱眉沉思,不解地望向他。
“还有什么……”他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思索着个中关连。
嶓冢山天裂,十八层地狱大乱,酆都全城戒严,这种情况下,十殿阎王与七十五司鬼差忙于捉拿鬼魂四处奔波,五方鬼帝势必赶赴天裂处封补,而他身为帝君,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赶去封印天裂不过是迟早之事。
这一日,酆都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在嶓冢山,都在崩裂的地狱与逃脱的恶鬼,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作乱至此,却没有一个鬼差在附近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天裂被再度封印,一切都将在数日内平息,甚至及不上一回地狱崩裂时满城措手不及,既然如此,这么做的好处,又在哪?
诚如他所想,若这不是个意外,背后动了手脚的人,总该有所图才是。
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顿时一激灵。
不,不可能,那东西除了他,这世间再没有人知道,就连对阿鸾他都没有松过口。
但是越想,越觉得忐忑。
“子玉,嶓冢山天裂后,可有派人去望乡台看过?”
崔珏愣了愣“天裂之后,为防鬼魂逃出酆都,七十五司将黄泉路以南的路都封了起来,应是没有人再去过望乡台。君上,怎么了,望乡台有什么东西吗?”
司幽正犹豫如何开口,守卫的鬼差来报,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