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安下心后,它忽然想起在镇口看到的那一幕,那会儿他应当并未收到它的千里传音才是,又是为何会出现在那。
他亲自带走那些魂魄,而非命黑白无常前来勾魂,亦是不同寻常,正欲追问,身后的门却已打开了。
云渺渺和霓旌领着头上缠了几圈头巾的重黎走出来,虽说瞧着有些滑稽,但好歹遮住了那双龙角,瞧着与寻常孩子无异。
他似乎不大高兴,整张脸都垮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布,又无可奈何地认了命。
远远看去,像是个受了委屈在使性子的奶团子,让人只想上手捏一捏。
霓旌低头看了他一眼,这么多年,便是再出乎意料的状况都不及此刻这一幕来得离谱,从前给她十个脑子也想不出尊上变成奶娃娃会是什么样子,便是能想象到,也应该是那等招人嫌的皮猴才是。
可眼前这只团子,简直过分讨喜了,就算什么都不说,光是一个眼神,她都恨不得给他买一堆零嘴玩意儿。
说出去谁信啊,堂堂魔尊真的变成奶龙团子了!
余念归看得心都要化了:“当爹的那么凶,怎么能生出如此可爱的娃娃呀……”
步清风清了清嗓子:“莫要背后说人闲话。”
一刻钟前,屋内。
重黎在两个姑娘家一瞬不瞬的注视下头皮发麻,却见她俩竟然有商有量地交谈起来。
“这衣裳可以,但披着袍子有些太招摇了。”
“不披袍子拿什么遮角和尾巴?”
“面具不成吗?”
“有些勉强……”
……
“你们还想干嘛?”重黎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
二人齐刷刷地看向他,不约而同的微妙眼神令他抖一激灵。
“尊上,同您商量个事儿。”霓旌摩拳擦掌。
他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斩钉截铁道:“免谈。”
“别啊!您还没听属下说什么呢!”她显然没打算就此罢手,抬手变出了一条头巾,便是那些酒楼里常见的小二头上戴的那种,“您把这个戴在头上,遮住那龙角。”
重黎眉头一拧:“如此之丑的东西你居然让本尊戴?!”
“属下手头就这一条,您将就一下吧。”
“我这好像还有一条。”云渺渺拿出乾坤兜,在里头扒拉了一会儿,抽出一条绣着小海棠花的头巾,愕然地望着他,“不过是姑娘家戴的,跟您今日的衣裳还挺合宜,您要么?”
重黎:“……”
他怕是缺心眼儿了才会戴上这玩意儿!
“虽然这头巾是丑了些,但您好看啊。难看的头巾戴在您头上,定然也十分好看。”她不遗余力地劝说他,毕竟比起这头巾,那双龙角更惹人注目。
这么一本正经的马屁,听得重黎一愣一愣的。
她趁热打铁:“我帮您束个发揪,戴上它,咱们就能出门了。”
一旁的霓旌提着那条头巾,跃跃欲试。
重黎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摁在了椅子上,眼前摆着一面镜子,虽说有些裂了,依稀还能看清他自个儿的脸。
变成这副模样后,他一直没机会照镜子,眼下看着这张粉嫩嫩的小肉脸,惊吓倒是比错愕更多些。
诚如那个叫司幽的鬼差所言,他的法力剩得微乎其微,便是落到这个怂包手里,也只能任她鱼肉。
云渺渺这会儿已经拿出了木梳,卸去他头上已经歪到一边的发冠,散开了发,替他重新梳理。
“你这手法还挺娴熟啊。”霓旌走过来,诧异地看着她如此顺手地折腾着她家尊上的头发。
重黎平日里都是自己束发,肯给旁人碰一下都是极为稀罕的事儿,遑论让人帮着梳头?本想起身,却被她摁了回去。
“别乱动,一会儿就好。”她捧着他的头发,用梳子轻轻梳开,不晓得可是看见他变得这样小,她这胆子少说大了三圈。
重黎拧不过她,唯有乖乖坐着,起初头发打了结,梳起来还有些疼,但渐渐地,倒是意外地觉着她伺候得还挺舒服。
“我之前试着帮我师父和师兄梳头,但只梳过三五回,他们便不让我动手了。”她面露迟疑,低声嘀咕,“不晓得是不是扯着头发了……”
“长潋那厮素来挑剔,也不晓得谁给惯的,一身臭毛病。”他冷哼一声。
“尊上,您这副模样还嫌弃别人呢?”霓旌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黎不以为意,合上眼等云渺渺给他束好发。
然而梳着梳着,总觉得有些没完没了。
“你磨叽什么呢?”
“马上马上……”她应声。
又等了一会儿,仍感到她的手还在他发上,他疑惑地掀起眼皮。
“好了。”她也恰好了事。
他疑惑地朝镜子里看去,正想瞧瞧她折腾这么久,捯饬出个什么与众不同的花样来,却见他一头长发,不晓得经历了什么,给束成了一撮鸟窝似的冲天辫,似乎是努力想将其盘起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好几处都炸了毛,简直不忍直视!
一旁的霓旌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他深吸了一口气,幽幽地回过头,看向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你存心不想让本尊见人了是吧?”
云渺渺一脸的匪夷所思:“……刚刚还不是这样的。”
重黎:“这么说还是本尊祸害自己了?”
她看了看手里的梳子,犹豫道:“我给您重扎吧?”
“……”他忽然觉得长潋不再让她帮忙束发,是个明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