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且住手。”步清风也上前拦下了她,“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他便瞧见了她身旁规规矩矩地飘着的那缕命魂,神色骤然一变。
她暂且停下了手中的锹,定神望着他:“师兄,这座三危镇既然是虚梦千年造出的幻境,所有人都处于循环往复的幻象中。从我们回到这座镇子,所见的每一个人都应是这轮回中一枚棋子,而其中唯一一个不曾陷入这种状况的,却是早早殒命的客栈掌柜。”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错愕地望向她身旁的这缕命魂。
魂魄凄凄,已是说不出话来,浑浑噩噩地依附在她身侧,试图从她周身汲取灵气,维系命魂不散。
未曾遮掩之物,曾明明白白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晃悠,甚至身死之时,他们还为他起过争执。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们还是心怀宽宏地将其下葬,不算风光,至少还有个埋骨之地。
本以为设法将此魂送往地府,去轮回台试试能否投个畜生道,此事便能告一段落,可现如今听了云渺渺的话后再看这缕命魂,似乎的确有哪里不太对劲。
正如她所言,这幻境中所有人都在一个无休止的轮回往复中,凭什么只有这个已死之人例外?
身陷虚梦千年,这具尸体应当会不断地回到大堂内,他们还不曾将其掩埋之时。
若是如此,他们早该察觉到异样才是。
越想越觉心悸,黄土下露出的那半截手,也令人不寒而栗。
步清风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这座坟头,咬咬牙下了决定:“挖!”
折腾许久,眼下已日近黄昏,此时掘坟起尸,按凡间习俗,乃是大不敬,更有阴气冲天,极易招来怨恨化为恶鬼,仅凭一句猜测,众人实在有些下不去手。
“磨叽什么,一个死人,能吃了你们不成?”重黎走上前,也不管那三七二十一,一挥手便将那黄土坟堆掀了个底朝天,将那具尸体囫囵拎了出来。
沾着土屑的尸体面色白中发青,浑身僵直,因方才的震颤而微微起开了眼皮,露出一丝森森眼白,惊得众人连连后退。
斩妖除魔尚能毫不手软,但亲眼看着一具横尸啪嗒一声掉在眼前,是个人都得吓到心头一颤。
重黎站在尸体边,瞥了云渺渺一眼:“如何试?”
一旁的命魂看到自己的尸体,已是瑟瑟发抖,几乎崩溃。
她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具死尸,斩钉截铁道:“劈开。”
闻言,还没缓过神来的众人瞠目结舌地望了过来。
“渺,渺渺,这过分了吧……”掘坟劈尸,余念归光是想想都觉得丧心病狂。
“不,或许值得一试。”霓旌反应过来,“虚梦千年中,并无真实可言,一切皆为梦,万物皆是幻,唯有命门所在,能与外部相连。若此人就是此次幻境的命门,下不了手,咱们这辈子都出不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免动摇。
虽说这么做的确不道义,但谁也不想在这幻境中等死,这具尸体倘若真是那命门……
“我来。”从人群中拔出的紫剑寒芒一闪,饶是重黎都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刺入了那具尸体的胸口。
下手的小姑娘,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干脆利落得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一片死寂中,从剑锋处溢出了丝缕碎光,整座客栈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好像要塌了!”
“清风师叔!咱们怎么办!”
……
混乱中,众弟子惊慌地拔除了腰间佩剑,一边后退一边抵挡。
没有人留意到,那缕命魂在连连坠落的瓦片和残枝中无声地消散了,天地皴裂,层云欲燃,滚滚狂风裹挟着飞沙走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聚在客栈门外的那些百姓四散而逃,却在倾翻的虚梦中化为了轻烟。
尽管已经晓得这儿只是幻境,但是看着这么多人一一消失在眼前,仍教人背后发凉。
云渺渺专注地握着剑,每将剑深扎几分,幻境便崩溃得更快几分,但也隐隐感觉到这具尸体里有什么在抵抗着寸情,从那可怖的裂缝中渗出的光也愈发刺目。
剑身震颤,剑气流窜,她几乎要稳不住,一阵强光迷眼,她不由自主地合上了眼,却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往后一拉!
连人带剑,一齐栽进了身后的怀抱里,海棠花香,扑鼻而来。
就在她抽出剑的瞬间,一股邪气如潮水般汹涌而出,步清风匆忙落下辟邪阵,护住了身后众人。
霓旌也同时祭出九思,挡在了刚刚将云渺渺拉回来的重黎身前。
那邪气撞在九思和辟邪阵上,竟生生劈出一道裂痕,可想而知若是打在人身上,该是何等下场。
云渺渺惊魂甫定地靠在重黎臂弯里,错愕地望着不远处那具被邪气冲成血泥的尸体,漫天的血雨,仿佛扼住了众人咽喉,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谁都没想到,布下如此宏大的幻术的妖邪,便是不在此处,还能在幻境中留下杀招,若不是这位“钟公子”反应快,云渺渺怕是真要血溅当场!
重黎低下头,看了眼臂弯中的人面色苍白,似是被吓着了的样子,笑了一声,抬头按了按那颗乖顺的脑袋,道:“留个神儿,差点你的同门就该去地府捞你了。”
“主上,您没事吧?”桑桑关切地望着她。
方才那一瞬,它也暗中替她挡了一下,这等凌厉的杀招,分明是要她身首异处!
云渺渺只感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