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条死胡同,傅真扶着墙半弯着腰大口的呼吸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心跳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直起身将后背靠在墙上,抬起头看着夜空中那一轮冷色的月亮。
月亮上好像蒙了一层黄色的薄纱,上面带着淡蓝色的细纹,像是他小时候玩过的玻璃弹珠。
他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傅庭,他看自己的表情与梦中一样,他厌恶着自己,痛恨着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与他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脉,他可能已经死在傅庭的车下。
不对,他与傅庭之间的血脉并不是那么的紧密,他们的母亲不是同一个人,也许,在傅庭的心里,很久以前就是讨厌着自己的吧,只不过是唐弯弯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可以表现出来的理由。
傅真并不想用这么深的恶意来揣测傅庭,但是除了这个理由,他想不出其他的来了。
傅真有些想哭,可他的眼角干涩,无法渗出眼泪来了,他将手机从自己的裤兜里拿了出来,解锁之后打开相册,点开了最后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五年前他们一家三口到南海旅游的时候被偷拍下来的,也是傅真在被赶出傅家以后在网上下载下来的唯一一张。
现在网上已经完全找不到他们三个人的合影了,关于傅家小少爷的信息被删除得一干二净,他曾经的拍摄的毕业作品,还没有上映就彻底沉寂,再也无法发出半点的声响来。
其实刚才那样的场景他常常会在梦中遇见。
所以,不过是将梦中的事又重新经历了一遍,算不上是什么,等到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真在屏幕上点了删除。
——确定要从本相册中删除这1张照片?
——删除
好了,以后我们就完完全全做一个陌生人吧。
希望不要再遇见啦。
祝你们前程似锦,如愿以偿。
也祝我自己长命百岁,生日快乐。
许久许久之后,傅真从胡同中出来,街道上没有了傅庭的身影,这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他松了一口气,一瘸一拐向着班车的方向的走去。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影子渐渐被拉长,汽笛声耳边忽远忽近,北风吹着路旁的行道树发出一串呜咽声,树枝在风中颤抖着,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在抓捕那些深夜还没有回家的人。
因为从酒吧里走得匆忙,傅真都没来得及换上自己的衣服,他的腿上只穿了一条薄薄的裤子,腿被风吹得生疼,不过现在他的忍耐力比从前强了不少,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哭出来了。
眼前的马路平坦宽阔,上面零星有几个小石子,一直黑白相间的幼猫从一旁的草丛中冲了出来,跑向了马路对面。
傅真的视线跟随着那只猫飞向了很远的地方,他渐渐已经明白,人生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的。
班车停放在浴池后面的废弃草坪上,像是一只冬眠中的青蛙,傅真进了这只青蛙的肚子中,接着手机的灯光,在最后一排靠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脑袋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开始小寐。
不久后,车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司机咳嗽了一声,喝了杯水精神精神,然后载着这一车的乘客在这座巨大而安静的城市中开始他们的夜间旅行。
傅真被前排座位上年轻人放视频的声音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了一眼手机的屏幕,然后偏过头看向了窗外。
车窗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傅真伸出手,想要在床上画点什么,可是他的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上的时候,他的脑子中一片空白。
他将整只手都覆盖在了玻璃窗上,擦拭出一块笔记本大小的区域,透过这一片区域,傅真将视线投到了车外。
天空中飘下了细雪,在昏黄色的路灯下,好像一群正在嬉戏的萤火虫,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车辆经过以后,留下两道黑色的轮胎印。
回到出租房的时候又是凌晨,室友们都在熟睡中,傅真尽可能的将自己发出来的音量降到了最低,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小屋中。
傅真脱了身上的制服,坐在床上,此时他神志清醒,一点睡意也没有,从今天的情形来看,酒吧多半可能要开不下去了,即使还能再开张,他也不该再去了。
他今天晚上肯定是被人算计了,但是从他进入到酒吧之后只喝了一杯水,是领班送给他的,领班为什么要给他的水中下那种药呢?
傅真想不明白,那个隐秘的地方还有丝丝的疼痛,他翻了一个身趴在了床上,没来由又想起了那个与他春风一度的男人。
那是他在黑暗而潮湿的巢穴中很久都没有见到过的阳光。
这里的浴室是共用的,在客厅的东边,如果他现在去洗澡的话一定会打扰到房子里休息的其他人,傅真只能拿着脸盆出去打了一点水,在自己的房间里将身体擦拭了一遍,等他做完这些以后差不多快到凌晨两点了,他把水盆放在了床下,
今天晚上傅真又做梦了,只不过这一次他在梦中看到不是那些阴郁的往事,而是那个站在公交车上有些冷漠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金色的阳光穿过破旧窗帘的缝隙闯进了傅真的房间中,傅真从睡梦中醒来,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梦中所感受到的那种甜美的味道,现在仍然残留在他的心头。
傅真想,他可能喜欢上昨天遇到的那个男人了。
傅真不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