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一双眼睛简直和你生的一模一样啊。”
“是么…”
一片无人的死寂中,白染有些倦怠的看着这场面:“茶茶的眉眼也和他很像。”
陆童却摇了摇头,品了半晌啧啧一声:“你的这位殿下相貌和心境那从来就是不相配的,再有这身血脉威压的加持,故而即便轮廓形状长的如何美,一眼望去,泰半是叫人先要心生敬畏,等闲人物不敢视之啊。”
白染闭上眼想了想:“嗯,你说的是。”
陆童皱皱眉,探手去扯她:“我说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委顿了啊。”
轻叹一声,白染被她扯得一个恍惚:“说实话,您在这鬼地方待了十多万年还能保有如此的心态和热情,我也是十分的不能理解。”
陆童白了她一眼:“你难道不该反思一下,我就那么点牵挂还能十数万年如一日的惦念,你这不知多少亲朋在世,反倒整日里萎靡不堪。”
白染看看她,提起一口气,又伸手搓搓自己的脸,勉强揉出一个笑来。
“两万年了。父亲和母亲早就接受了这桩事。小墨麻烦些,但有晚晚兄在,总是能好好陪着他走出来。前头虽没太多关注,但两个孩子显然也生长的十分快乐。师父就不用说了,离风这两万年一直都在闭关,看着也像是成熟了不少。小染如今回了殿下身边。萧青他们守在玉净宫也不会有什么不好。”
她一口气将所谓的在世亲朋大致梳理了一遍,顿了顿,又继续风轻云淡道:“至于无尘。”
“至于无尘。他自己那句话说的就挺对了。快乐过伤心过,复仇过和解过。如今就要走到这个位置上,无心无情也好,有情有义也罢,那都是他的一生。与旁人无关。”
陆童撇撇嘴:“你想想当初那副死去活来的样子,如今倒是一下子看得很开,他不记得你,也不想记起你,你当真毫无怨怼?我才不信。”
白染笑了一下又去搓陆童拉下来的脸,从冒着酸水的心脏里挤出一句甜甜的话:“他这是在保护自己呢。”
陆童冷笑一声拍掉她的手:“那你呢?什么都付出去了最后半分痕迹落不到他心上。”
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脸就这么僵了一下,然不过片刻就在陆童惊异的目光中变成另外一种样子。
“谁说落不到他心上?”
白染托着腮,微微笑着,眼睛里闪起一点泪光:“旁人对他好,即便不记得,他知道了也总是会回报过去。我们曾是夫妻,只这一项事,该是我的名分地位,他便不会少我半分。而我们的孩子,别管是不是出现的像一场惊吓,他也都会好好护佑他们。如此,对一个已经死去没有一点情念留下的人来说,已经很够了。”
陆童暗叹一声:“我便永远活不成你这样。”
心上钝钝的痛着,白染拉了拉她的手:“可别活成我这样。”
谁能活成谁那样。
灵犀宫外,在受了迟晚晚不知多少眼神暗示后,少女搓了搓手,终于鼓起点勇气来。
可还没等她喊出一个字,身旁呆愣了半晌的少年忽然就踉跄一步打破了平静。
水色的长衫迎着风向后翻卷起飘逸的弧度,予安晃晃悠悠的走到无尘面前,眼睛里恍惚着,透出大片的水雾:“爹爹如今还是会痛吗?”
像是刀尖狠狠扎下去,又刁钻的剜上来一小丝血肉,那痛停在最灼烈的顶端,无尘的眉尖微微一挑。
“爹爹别痛。”
予安伸出一只手,停在半空中。声音凄惶。
这孩子与他见过的所有生命都不同。
心脏上的疼痛潮水一般滚滚直上,不过片刻便叫他本就虚弱的面色又苍白一分。可他笑起来,隐隐忍住一点喘息声。
“爹爹不痛。”
身后,迟晚晚同白茶对视一眼,皆是一派目瞪口呆的模样。这一对上一刻还是木头表情似的神仙,下一瞬就打破僵局父慈子孝了?
无尘是从来不了解这一双儿女,但迟晚晚再清楚不过。养了他们两万年,看着他们一点点长大,又一日日的变化。他从前其实觉得予安未必会认无尘。至少不会当场就这般痛快。
按说从小只在自己和白墨身边生长,白茶是受了他们不少影响,可予安,诚然,予安也有不少性格是从他们这里学到,但迟晚晚后来拧巴了几千年,却还是觉着这孩子他总有些地方看不懂。
心思也多,却不是白墨那样的。
正当他皱起眉感叹,身侧的白茶也终于磨蹭了过去,先前的劲头也不知被吞到哪里去,腼腼腆腆的,竟还大半身子躲在予安后头,只露出一双细而媚的眼睛,怯怯的叫了一声爹爹。
按在予安肩上的手一顿,无尘看着儿子身后那个跟自己眉眼十分相像的小东西,心脏上的刀就像化成了水。
“茶茶。”
啊,爹爹的声音真好听。
那一身炽热却孤寂的血脉都激荡起来,小姑娘眼眶一红,噔噔两步就绕过予安扑进无尘怀里。
“爹爹果真是爹爹,不会错的。”
吸吸鼻子,一张小脸埋在无尘胸膛,声音里既是兴奋又带上点委屈。
无尘给她扑的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予安,旋即缓缓抬起手按在女儿背上。温和的灵力抚平她躁动的血液,无尘这才心中一酸:“带着这身血,想了两万年了吧。”
迟晚晚摇摇头看不下去了,手指朝等候在侧的之恒挥了挥,便转身离去。
而紧紧抱着无尘的白茶却是忽然一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