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王已经到了仪谷城,人就在驻军衙门,恐怕这两日,就会邀皇上约谈。皇上可有打算?”
华贵行宫大殿,帷幔随风轻舞,宫乐声声。
殿前一矮几,两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人明黄锦袍,五庭俊朗,只是眉宇间覆着戾气,给人阴戾之感。
对面,黑衣黑袍,面相普通,蓄须。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座下非凳子,而是木质轮椅。
“朕跟南陵宣战,迫他们交人,没想到南陵王竟然敢只身前来边境,要跟朕约谈。一腔孤勇,真是教人佩服。”东越皇轻笑,给对面男子斟酒,举杯,“先生谋算极准,朕佩服,这杯酒敬先生。”
“我只是给皇上提了几句醒,不敢当皇上谬赞。要说算无遗策,我不敢跟南陵王比肩,连左相那般城府的人都败在南陵王手下,皇上不可掉以轻心。”
“左荣?丧家之犬,何以言当年勇。若非看他还有点用处,朕断不会收留他。”
“左荣跟南陵王斗了十几年,对南陵王了解甚深,此人还有用。”
“也只是尚有用处罢了,却是万万比不得先生的,他连跟朕同坐一席的资格都没有。”东越皇冷笑,“南陵王素居京城,这一次难得能把他引出来,朕定叫他有来无回。他一倒,南陵不足为惧。”
“我在这里,预祝皇上心想事成。”
两杯相碰,各怀不为人知的心思。
从行宫出来,已是夜深。
明月当空,四周寂静,轮椅轧过地面发出沉闷声响。
一人影凭空出现在轮椅后面,双手握住椅背把手,将男子推着前行。
“风青柏来了,只带着一个侍卫来边境,该说他胆大呢,还是说他无知无畏?”像是跟后面的人交谈,又像是自言自语,轮椅上的人抬头望月,神色淡淡。
后面的人没有回答。
“你跟风青柏交手数次,都没能把他拿下。这次无论如何,只许成不许败。我不想再看到他在南陵,活得风光无限。”
“叔父要的是四国乱,如今大乱将起,风青柏纵有雄韬伟略,以一人之力也难力挽狂澜,”身后男子声音平直,极难听出波动,“叔父,一定要他死吗?”
“风青柏是南陵中坚砥柱,他不死,南陵如何能乱?”
“他也是叔父的外甥……”
“住口!”轮椅男子突然暴喝,月夜下空气骤冷,因为过于激动,男子不停喘息,“他不是!他是皇室血脉,他跟我薛氏一族没有半点关系!那是孽种!红莲,你别忘了,我们百草谷是如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红莲不敢忘。”
“最好是不敢!”抚着胸口,好半晌男子才平息气喘,再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了颓废凄然,“红莲,叔父已经是个废人,我们百草谷唯有靠你,才能继续存活下去,才能报当年之仇!你若是连仇恨都忘了,那百草谷,以及谷中三百多条人命,就等同枉死了!”
薛红莲看着前方暗夜,眼神木然,“我一直记得,自己的使命。”
复仇。
为那场屠杀中丧命的族人,报仇雪恨。
月夜寂冷,路很长,沿路只余轮椅轱辘声。
在驻军衙门呆了三日,期间风青柏一直闭门不出。
程盛着人在暗中盯着,那间厢房门,除了用膳以及沐浴的时候,几乎没打开过。
“还以为他跟一般纨绔子弟不同,结果还是我高看了。什么都不做,他真的以为光靠两张嘴皮子跟东越皇谈判,就能不战屈人之兵,为南陵挽一回狂澜不成?文人就是这般,高居朝堂之上,享受我们武官以鲜血性命换来的安宁,还在后头指手画脚评头论足!”
“将军,那他先行吩咐的事情,我们可还要照办?”
程盛脸一沉,瞪先问话的小兵,“当然照办了!本将军虽然看不起这等沽名钓誉之辈,但是事关南陵,自然不能懈怠!继续盯着那边,有什么消息都需立即通报!”
因为讨厌一个伪善之辈,将南陵国情置之不顾,他程盛还没那么目光短浅。
魏紫将这个小插曲告知风青柏的时候,男子轻轻一笑,卷起手里的边境地图,打开房门往外走。
“主子,这是要去哪?”
“去找程盛,三天了,该办事情了。”
此时程盛正召了几个军中副将于偏厅交谈军情,进行沙盘推演。
风青柏到来,打断了几人交谈。
“王爷怎的过来了,可是有何事要吩咐?”程盛立即迎上前,毕恭毕敬。
免了他行礼,风青柏走到沙盘前,看着上面的布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过来找将军商量点小事,本王不着急。你们继续,正好本王也旁听一番。”
“这哪行,自是王爷的事情该放在第一位。王爷有话但请直说,臣等一力协助支持!”
程盛把胸脯拍的砰砰响,却没能成功掩下眼里的不以为然。
风青柏一笑,视线落在沙盘上,绕着慢慢走了一圈,这般举动让周围几人面面相觑,搞不懂南陵王想做什么。
“这里是边境西北方向的风峡谷吧,地处要势,易守难攻,听说两军都想抢先占领此地,至今没有一方能成功登陆。倘若拿下这里,我朝边境又多一道屏障。”指着当中一处沙堆,风青柏点了点,随后又指向另一处,“这里是东越大军据点,背山面水,防守固若金汤。我军,在这里。与东越军营仅一片水泽之隔,取地险要,有水泽作为掩护,东越大军也没法直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