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有点软,可能是江南水乡的缘故,还是刚才被许多人踩踏,从膝盖关节处向上延伸的触觉凉凉的、有点软,被地面微微黏住,想要抬起膝盖向前向后,或是向任何一个地方移动都感觉用不上力气。/p
郭烨的背部在那一秒沉了点,他的头底下,双眼盯着自己与地面接触的双腿,膝盖关节处的些些凉意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或者是人生中第一次的感触,他还在回味。/p
所有人,汉中、剑南的将士,敌人折言的目光,云珏和李熠在背后不忍的视线,郭烨都感受到了,一点点、全部融入自己的脑海中......原来是这种感觉啊。/p
满是血水的场面,许多人处于不敢相信的神态,跟随拼杀至此的昌北老将,看着他们的世子就这么跪在了敌人的面前,已经没有了尊严,没有了骄傲,在这一刻什么都没有了。/p
只剩下一个心中挂念父亲的孩子。他在无力地祈求能够给自己的父亲争取、再争取一点时间,用那双满是爱意、期盼的眼睛再多看一眼罢了。/p
他们无数人死死地抿住眼睛不让它睁开,一睁开眼角的泪说不准就要滑落,他们不能给郭烨、给云珏丢人,手中的刀剑死死地被攥在手中,手指发白泛红,他们面对这个时刻不说一言,认真地盯着那个人的身影,他跪倒下的背姿。/p
直挺挺的背脊,微微有点弯曲。/p
散乱的头发飘散在耳边、面前,血色的污渍还在他的脸上停留,殊不知如今的他在折言的眼中是无比的狼狈,无比的让人想踩在脚下。/p
折言露出一抹冷笑,注视着这一切。/p
就在背后看着一切发生的云珏,从折言提出要求,郭烨在心中埋下的种种准备,跪下的身影,云珏一言不发。/p
她淡淡的瞳孔里倒影出郭烨的身影,平淡地像是一摊正在化去的雾水,正在一点点的蒸发、挥散,最后眼中只剩下平淡无奇的水面。/p
云珏的大脑一片空白,想不出任何的言语与方法,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郭烨举动的一切,顿在原地,没有为此动容,失色一步,她攥着剑柄的手稍稍一松,神情渐渐恢复平静。/p
一切都为之转变成云珏的云淡风轻,所有的情绪都被她收归体内,带不起涟漪,翻不起波浪。/p
是啊,所有都归一,折言必死而已。/p
李熠在一旁看着云珏的神情、眼神、动作一切的反应都渐渐回归平缓,不再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后,十分担心云珏的状态。/p
在这满是硝烟的血色战场中,之前的战斗慢慢减息,所有的目光、视线、注视都极中在一个人的身上。/p
郭烨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双腿,像是一个助力,缓缓地抬起左腿,膝盖向上抬起、向前落下,只能前进一小步。/p
然后右腿抬起,朝着前方一点点的放下。/p
咚,咚,咚。/p
无声的环境下,所有人都听见了那膝盖抬起又落下的声音,用力坠落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在人们的心中被无限放大,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击,从未见过眼前这幅场景的人将永远记住。/p
一个人是怎么一点点放下心头最后一点傲然和不甘心,人性深处所有的负面想法都在给人们的脑中输入恶劣的想法,吞噬心底的虚伪和伪善。/p
无比真实地选择摆在了众人的面前,当然在乱世之中,命与命也是有区别的,自己的命总是比别人的精贵、重要。/p
——他真的要这样一步一步地跪着上去,然后跪在折言的面前么?!/p
距离正在一点点的缩短,即使由膝盖关节处迈出的步伐很短,尽管从这里到折言的脚下还有很长的距离,但许多的东西在这一刻,在郭烨的心中已然抹去了很多背道而驰的东西。/p
郭烨从山腰朝着山顶跪行,很慢、很蹒跚,折言从高处往下看,只能看见他的头部和些许弯曲的身子。/p
他眼神不善,沐云珏那个女人他不指望能够从这样一件事上能够压倒他,能以超越女子身份的极限、站到如今他的面前,相信用这样一件事不可能压弯她,那个女人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p
让她跪下,不会有任何的效果。他要泯灭掉最后郭烨最后一点点的自尊自我和踩碎他处于内心深处看不清的不甘心,他要让他不得不低头、不得不用一种他最不屑、最无助的方式将他的心和身子一边摆弄蹂躏。/p
“那些为你战死的人,你后悔么?”折言的质问声淡淡响起,却传遍整个战场。/p
郭烨听见后,身体轻轻停住,大脑被细针狠狠地一刺,让他浑身颤抖了一下。/p
折言冷笑一声,眼底尽是痛苦和悔恨,语气却充满着不屑:“他们真是可怜,走到这一步,都不怨你不恨你。”/p
“他们都是跟着你多年的部下了吧,这次从昌北逃亡,心思不正、怀有恶意的人都被你处决了,淮南被我重重围住,此一役一去,百般凶险,极是有去无回。”悲壮的语气在折言的言语中一点点显露。/p
“可他们还是跟来了,而且没有任何的犹豫。”郭烨的身子颤动的更为强烈,他停住在那的身影显得无助,弱小,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正在承受来自外人的批评,和内心掩盖不住的愧疚感和遗憾。/p
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折言语气有些追思,似是会想到自己脑海中的某些时刻,也是如眼前一般。/p
“是啊,他们死了,死的很惨,被人割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