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谷衣,是否真的在黄泉路上遇到了曾经的仇人。
谷衣沉默了,反道“二殿回来过?”
“嗯,你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找他了。”
“是我冲动了。”她本来也只是照例派遣花偶去引魂,结果通过花偶感知到了仇人的魂魄,便不自觉地跑去了黄泉路,仇人相见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再次见到这张梦里都恨不得撕碎的脸,往事又都浮上了心头。
“没事。”我安慰她,可是眼前比起谷衣是否冲动的事来说,我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将谷衣的手拉放到自己手心里,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说“就算是修炼万年的神仙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总还是不至于将自己伤成这样,你老实告诉我,历寒到底在你身上下的是什么禁制。”
谷衣眼睛忽然放大,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可是她的反应也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历寒下的禁制一定不普通,说什么说来话长,他倒是轻易敷衍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我追问。
“别问了,三殿,只要我以后留心不再被往事所困住,就不会有事的。”谷衣收回了自己的手,摆明了不想告诉我,着实让我气恼。
“行,你不说也没事,我迟早会弄明白的。”
吩咐歌歌好生照顾谷衣后,我找到了毕川,以他通天博学的本事,就算不知道谷衣为何魂裂,也总会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历寒未归之前,我便曾到过第六殿找毕川,希望他救谷衣,然而,彼时,他不在阴间。
以我对毕川的了解,就算历寒不回来,他或许也有能力救了谷衣。
差了一个鬼差去第六殿打听,如果毕川回来了就告诉我,差去的人直到夜间才回来告诉我,说六殿已经回来了,而且知道我要找他,所以这会儿正等着。
“你去哪儿啊,一走就是大半日。”
毕川笑道“这不,五殿派我去鬼域有些事,所以耽搁了。”
“不说这个了,相信你也听说谷衣的事了。”
“真是不好意思,你来时我不在,否则就不必等到二殿回来救她了。”毕川的道歉诚恳到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谷衣已经没事了,但我还有一事不明,历寒又不肯说,想来,或许你能告诉我。”
毕川也许不是唯一知情的人,但一定是唯一会开口告诉我实情的人,我有时也奇怪他怎么和其他阎王完全不同步。
“什么事?阿映但说无妨。”
“我也不绕弯子了,你知道历寒在谷衣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吗?如果只是因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怎么可能会因此导致魂魄开裂?我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换言之,历寒和谷衣都是存心要瞒着我。
毕川没有直接告诉我缘由,反而是带我下到地狱去看了几个正在魂裂的鬼。
此间痛苦形状,难以描绘,声响震得我头皮发麻,比之谷衣的情形还要严重。
“他们已经没有救了,而谷衣被发现得及时,所以还有机会救回来。”
也就是说,我只差了那么一步,就会永远失去谷衣。那会儿留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歌歌四处呼救,大殿和六殿不在地府,其他阎王又不见得能救谷衣,如此,我还真是回得及时。
在地狱里目睹了几个鬼魂从魂裂到灰飞烟灭的过程,我只觉脚步沉重。
“阿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他们曾经都是二殿身边的鬼差,但是后来触犯了阴间的规矩,所以才被关到地狱来的,的确罪不至于灰飞烟灭,但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一些禁制,使得他们落到了如此下场。”
下场是,不复存在。
毕川告诉我,阴间有一种禁术,名为断念。
断念,顾名思义,断却念想,将断念合以某种信念加之魂魄上,那人就会永生永世都只记着这一个信念,若生了与之相反的他念,就会遭受无比的痛苦,乃至魂飞魄散。
“方才那几个,大约是生了什么要杀了历寒或者反叛的心,才会催动了断念。”
其实,他们若安心受刑,以后还是会投入轮回,无忧无虞。
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忠心,谷衣对历寒言听计从,只怕也是因为这断念。
想到这儿,我有些沮丧,不知是为了谷衣沮丧还是为了自己失落,如果有的选,谷衣大约早就离了阴间,去投胎了吧。
我想好好问问谷衣,有什么愿望,她陪了我几千年,不该受此束缚。我也想过了,就算历寒不答应,我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答应。
“三殿,你不用问了,我的心愿就是好好陪着你。”
“我全部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承认?”如今在我眼里,谷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忍受着什么。
“三殿希望我承认什么?是困于断念还是困于前世的仇恨?六殿也许告诉你了一些事实,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的断念,从来都是不是要效忠二殿,从来都不是……”谷衣缓缓摇头,红着眼眶。
“我的断念,是守护一个人,她的名字叫余映。”谷衣的声音缓慢而轻微,在我听来却犹如旱天雷。
我吓得退了两步,觉得脑子被什么砸中,原来几千年的情谊,不过都是因为一个禁术。
“没事,以后你不用——”我肯定会去找历寒,解了这断念的,要强迫一个人永远守护着另一个人,想来,也的确漫长而折磨。
没等我说完,谷衣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