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清晨的长安还有些许凉意,微风吹过城内的街道巷尾,仿佛一群天真活泼的孩童一般,蹦蹦跳跳着迎接光晕柔和的一抹朝阳。时值卯正,一群长安县的衙役提着扫帚水桶,出现在街巷之上,开始了一天之初的净街工作。
带领这群衙役的乃是一名年少掾吏,他身份远高于普通差役,并不需要参与街道实际打扫,此刻他正坐在街边一处早餐摊位前,就着羊汤吃着一块干膜。只见这少年掾吏身形匀称,面容俊朗,一双如刀般的眉毛下生了一双鹰眼,两片薄薄双唇正啜着海碗内的羊汤。
这人正是武阳侯田胜力荐给张骞的少年查案高手,长安吏张汤。
张汤虽是在吃着早饭,双目却不断审视着周围的草木街面与过往晨起的行人商贩,这已经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他也通过这一遍又一遍的观察,训练了自己敏锐的侦查嗅觉以及逻辑推演的能力,而这些能力,都是一个缉盗查案衙吏应有的职业技能。自他子承父业,上任担任为长安吏以后,如这般审视这条街道已经不下千遍了。
街上四时变化的不同样貌,每日出现的商旅过客,他们的衣着足迹,全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要知道,寻常居住在长安城内的百姓,或是读书人,或是卖货郎,或是固定店家,或是行走卖艺之人,都会有他们自己的习惯,什么时候出现,以何种姿态出现,都是有迹可循,若是有一天真的出现了个陌生之人,或者是街上发生了反常之事,那么,多数时候,便意味着需要他张汤的时候到了。他也正是通过这项本领,成功破获了一起长安城内的盗窃大案,也因此施恩于当今国舅武阳侯田胜,并成为田胜的至交好友。
那田胜受命天子,出任九卿,负责宗室礼器的掌管与使用,谁料他疏忽大意,竟然让贼子道走了几件重要礼器。这种事情往大了说乃是动摇国本的重罪,田胜也因此慌了神。多亏他找到自己,张汤不无得以的想着,自己通过对长安街巷与来往流动人员的了解,发现了神色异常的盗贼,又通过他留在街上的细微足迹,将他成功抓获,最低限度的保全了渎职的武阳侯,使得他能够保住自己的爵位,仅仅是丢了九卿的差使。
想着自己的得意之作,张汤又端起海碗,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羊汤,自己有恩于武阳侯,而武阳侯本身又是皇亲贵胄,素日结交得全是朝中重臣高官,想来自己的晋升之路不远了。张汤父亲做了一辈子长安丞,本就是断案查案的能吏,虽说长安为帝国都城,县丞乃是要职,但是父亲终其一生也未得晋升,最后还是成为了他一生的心病与遗憾。张汤与其父不同,虽然同样办事认真谨慎,很早便成了京中有名的神探,但是他还是一心想着能够平步青云,位极人臣,并不会满足于一介不入品流的普通掾吏。他心里美美地想象着自己的光辉前程,擦了擦嘴,从小扎上站起身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他贪婪地吸了吸长安清晨干净清爽的空气,这是他平日里吃完早饭后最大的享受。
这一呼吸之后,他那如刀双眉却微皱了起来。
摊位的老板见他吃完,貌似很是满意,早已堆着笑脸走上前来,讨好地说道:“张君用罢了,可曾吃得满意?”这年少县吏乃是直辖四方治安,统管街巷秩序之人,若是想在此做生意,哪里能不讨好巴结呢?
所幸着少年架子不大,每日自己如此问起后,他都会开怀一笑,然后竖起拇指,赞一声绝味!老板幸福地想着。
然而今日,老板却没等到那声大笑和称赞,只见张汤微皱眉头,摆了摆手,示意老板不要出声,只见他又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这回,他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老板看得莫名其妙,这少年这是在干嘛。
张汤回头看了老板一眼,丢下几枚钱铢,匆忙说道:“老板手艺了得,美味依旧,我还有些事情,就不和您多聊了。”话音未落,就见他迈开步子,风风火火地走到街上。
还没等他走上几步,迎面便跑来一个差役。这差役满头大汗,仿佛刚从烘得炽热的暖室中出来一般,也不知这微凉夏晨,怎么让他淌出如此一头的汗水。他慌慌张张地跑到张汤面前,才看得清他脸色惨败,原来那头大汗并非体热流出,乃是受惊淌出得冷汗!只听他声音颤颤巍巍地说道:“大人,不好了!我等巡视打扫临街时,发……发现了……”
那衙役嘴唇抖得太过厉害,以至于说话都结结巴巴,不甚清晰起来。
张汤眼睛一瞪,怒喝一声:“庸才,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发现了什么!”
他这声呵斥反倒让衙役冷静了几分,那衙役带着惊吓的口气接着说道:“禀大人,我等发现三具男尸,皆平躺在临街地面上,死因全部是一剑穿喉。”
张汤听了,神情平静,他刚才深吸空气时,便嗅出了今日空气的不同。
那清新甘冽的空气中,竟有一丝血腥气味!
如今果然有凶案发生,恐怕这血腥气息,便是那临街卧尸发出的,传到了这里,被自己嗅到。
他点点头,冷静地说道:“前面带路,去案发之地看看。”
衙役点点头,带着他向临街走去,走了几步,衙役又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一样,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张汤面色首次一变,皆因衙役告诉他那三具尸体旁边,有一张狰狞鬼脸!
竟是鬼影杀手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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