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风已经有几天没有睡觉了。
他的眼睛通红,人也整整瘦了一圈,眼眶深深的陷了进去。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有身在那个位置,身系几万人生命安危,才能真正的体会到那种巨大的压力。
那种压力,简直要让人随时炸裂,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我们的粮食还能支应几天?”他问身边的洪大龙。
“五天,最多五天。”洪大龙紧皱着眉头答道,“本来我们从祝家庄运来不少,在飞马镖局也得了一些,只是乞活军的人确实太多了。现在成年人都已经主动减少食物了,把能吃的都给老弱病残吃,保证他们能吃饱。就算是这样,最多也就能支持五天了。”
五天?
杨清风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必须打过黄河去,迅速占领河阴,这样才能暂时有一个立足之地,收集粮食,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寒。
也就是说,三天之内,能过河就生,不能过河,就死。
是彻底的毁灭。
但是,三天之内,能打得过去么?
根据现在的情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数量不详,起码也有十几万!
而且,成都王都带着他最最精锐的部队亲自来了。
这些天,双方也有过一些小规模的战斗,规模不大,却是十分激烈,死伤不小。
这次官兵的意志很坚定,不像之前一样,一触即溃,一打就跑。
可是,他们竟然也不主动进攻。
你不去打他,他也不会来打你。
虽然人数占据绝对的优势,但是官兵好像也很忌惮乞活军的战斗力,硬碰硬的话很可能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所以他们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战法。
他们好像也很了解乞活军的困境,他们缺衣少食,在这倒春寒即将到来的时候,在这旷野之中,他们即使不饿死,也会被冻死。即使不冻死,也会失去一大半的战斗力,到时候冻手冻脚的乞活军,对官兵的进攻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
郭大少啊郭大少,你现在在哪里?
陈午大声说道:“杨兄弟,下决心吧!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豁出去,抢占孟津渡,强渡黄河水!”
冉瞻站在陈午身后,也附和着说道:“对,该出手时就出手,打他狗娘养的!”
杨清风看看洪大龙,洪大龙默默点头。
再看看阮世忠,阮世忠就说了一个字:“打!”
再看允天机,允天机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清风还是下不了决心。
他可以向别人提供意见做为参考,也可以帮助维持稳定的局面,可是遇到要对重要决策做决定的时候,他真的没有这样的魄力。
因为他怕。
他怕这几万给乞活军的兄弟姐妹在他手中会全部被毁灭。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把现在的局面一直拖下去,一直拖到郭大少回来。
但是不行,时间不等人,实在是刻不容缓,一分钟都拖不下去了。
挣扎了半天,他终于一咬牙,正要说一个“打”字的时候,却见屠洪刚大踏步进来,怒气冲冲的道:“清风,王鹏飞来了!”
杨清风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好像有好几天都没见到王鹏飞了,这些天他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他来了,还要屠洪刚通报呢?
屠洪刚为什么又会这样生气呢?
等到王鹏飞进来的时候,杨清风才知道为什么屠洪刚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王鹏飞穿的不是一般的服饰。
他穿着官服。
是一套百户长的武官服。
虽然官不大,但是足够表明,他的身份现在已经跟杨清风他们不一样了。
洪大龙、阮世忠他们也是一愕,跟着又是愤怒。
可是王鹏飞是雄风镖局的人,甚至在镖局里的辈分比杨清风和屠洪刚还要高,他们不好说什么,只有等杨清风他们自己处理。
“几天不见,真是该刮目相看,”杨清风冷笑道,“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王大人了?”
“不用跟他多说了,老子现在就把他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雄风镖局居然出了这样叛徒,屠洪刚非但觉得脸上无光,更是愤怒得好像要爆炸一般,不把王鹏飞剁碎了喂狗,怎么能平息他的愤怒?
说着,屠洪刚上来就要把王鹏飞拉下去。
王鹏飞昂首挺胸,冷冷的说道:“我是奉了东海王之命,来给你们传几句话的。”
杨清风挥手制止了屠洪刚,眼睛像针一样盯着王鹏飞道:“好,看在昔日我们也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我就给你说几句话的机会。”
屠洪刚松开王鹏飞,恶狠狠的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了老子好送你上路!”
王鹏飞道:“你们不要怪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跟着郭大少跟朝廷作对,这是造反,是谋逆!自古以来,造反作乱的人,哪一个有好下场了?我投靠朝廷,不是为了功名,更不是为了富贵,我只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而且,我这是迷途知返弃暗投明,何罪之有……”
“说完没有?说完你就可以去死了!”屠洪刚又抓住了王鹏飞衣服的后领。
王鹏飞不慌不忙的说道:“东海王说了,如果你们跟我一样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朝廷保证一定会既往不咎。”
“你放屁!”屠洪刚怒吼一声,提起砂锅大的拳头就要打。
“你让他说完。”杨清风再次制止了屠洪刚。
“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