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便这般若即若离,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梭着。
经过方才一番言语,两人之间的话反倒少了一些。
李清影一路上倒是吃喝不断,一会儿热糕一会儿糖渣的。
徐莫行虽处于闹市之中,心却不在此处,他一直在想此行济南府,先是遇到那黑衣人,而后又是改道而行,这一路上未免也太不顺利了。
他总觉得陈家没有这么简单会让自己这般好过,而他也苦于打听陈子虚的下落,突然一转念想到那黑衣人会不会是陈子虚?
转而又否掉自己的臆想,那陈子虚与自己素无来往,怎会认得自己?
“也不知陈放如今在山东何处?”思来想去,又想到数月不见的陈放,那日他说前往山东,也不知道他如今如何了。
沉思中,徐莫行却被李清影叫了一声,循声看去发现自己出神间却已走到了李清影前方,而侧后方李清影则驻足看着路旁。
徐莫行走近,只见积雪地上一卷凉席铺就,上边坐着一个佝偻褴褛的老者发着抖,蜷缩着身子,怀中抱着一个裹着一身破羊袄的女娃子,年龄不大,也就四五岁,小脸冻得通红,可爱的眼睛眨巴眨巴着,可就是这寒冬腊月的圆圆的脸蛋冻得通红。
那女孩看着李清影,看着她手中油纸包裹的糖渣,伸出肉嘟嘟的手朝着李清影比划着,似乎是想吃一般。
李清影看的难过,会了意便将手里的糖递给了女娃娃,随即又想到自己还有一些桂花糕也一并给了那女娃。
那老者见状赶忙连连道谢,甚至还颤抖着坐起来磕了个头。
李清影虽然性格要强,却也是富有母爱泛滥之心的,皱着眉看着走过来的徐莫行,晶莹的眼眸看了看徐莫行,一幅央求的模样。
徐莫行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往日就如他求李清影收留小蓝一般,他自然是不会当作看不到,递了两张五百文的宝钞给那个老丈。
李清影看着,眼中却有一丝疑惑,显然是觉得一贯钱少了。
徐莫行心中无语,心道这大小姐平时挥金如土,不食人间烟火,真不知一贯钱对于贫苦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一贯钱便是一千文,普通百姓一天也花不到十文钱,自己在确山当衙役的时候一月便是四五百文钱,一贯钱便是公人们两月俸禄。便是寻常百姓见了也不得不心动,更别说这穷困潦倒的临街老朽了。
果不其然,那老朽愣了愣,只听见徐莫行说了声“老丈,拿去吧。我家公子给的,给孩子换身厚实的衣服过冬。”
那老朽听罢,又看了看一旁的李清影,蓬乱的头发,满面褶皱的脸庞上滑落两行老泪,颤巍巍地接过宝钞,放下女娃,将宝钞捧在手里,如视珍宝般注视良久,突然对着李清影与徐莫行跪地磕起头来。
给徐莫行磕三个又给李清影磕三个,嘴里一直念叨着救命恩人,菩萨转世之类的话语。那女娃娃不明所以,也跟着那老朽磕起头来。
李清影与徐莫行扶起那老朽,只道不必如此。那老朽这番反应显然是让李清影也没想到,区区一贯钱竟然能让他磕这么多头。
看着徐莫行意料之中的表情,轻哼一声,凑到身旁轻声道:“没想到这个人还挺有同情心,算我欠你个人情。”
徐莫行摇摇头道:“便当作替小蓝还的。”
李清影撅了撅嘴,不满道:“小蓝是小蓝,你是你,什么时候要你还了,自作多情。”
徐莫行呗,杠了一下,心头无语,渣的女孩与老泪纵横的老朽,不由得问到:“老丈,敢问你是从何处来?为何这般打扮?”
那老朽摸了一把泪,沙哑道:“回公子爷,大恩人。小老儿本是青州石棚村人,只因青州被那天杀的白莲教祸乱,与官兵交战不断,这地也没法种了,家也被贼人放火烧了个精光,就连,就连..”
说到此处哽咽哭泣起来,好半晌才道:“就连老儿的儿也被乱兵给杀了,老儿只得带着孙女儿往南流落逃难,流落到这济宁州,我这样的难民,就连官府也不想管,只得流落街头。”
李清影听着这老朽哭诉,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道:“这白莲教真是伤天害理!”
徐莫行却道:“敢问老丈,你可是走的官道大路而来。”
那老朽点点头,徐莫行又道:“这官道可太平?我怎么听闻有不少贼匪盘踞那处?”
老朽听罢思索了一下,不解道:“老儿逃难来时,未曾听闻官道有强人剪径,难道白莲贼人都已经快到济宁州了?”
徐莫行摆摆手道:“老丈,你便去置办身衣裳罢,白莲贼人距此甚远,不必担心。”说罢便拔腿离去。
李清影显然还陷入嫉恶如仇之中,没想到徐莫行骤然而去,赶忙叫了两声跟了上去。
“喂,给得钱会不会少了些?”两人穿过两条街,走在红罗灯下,李清影不经问到。
徐莫行轻叹一声,苦笑道:“二小姐,你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这一贯钱究竟是多少。只要那老丈不乱用,足够生活两月。”
李清影转了转眼,点点头。徐莫行又道:“二小姐可听过升米恩,斗米仇?非亲非故,萍水相逢,我能做的便只能这般了。可救苦,却不可救天下之苦。”
“成,那便听你的。”李清影展颜一笑。
两人寻了一处牵丝戏的路摊看着皮影艺人,操控皮影的高超手法,让的围观的人们喝彩连连,有了这般气氛,两人倒很快忘却方才的民间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