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武没有洁癖。
前世生在农村,其后跟父母去沿海城市求活。
十岁开始与父亲走街串巷叫卖,与母亲在傍晚时捡过菜摊留下的烂菜叶,回家炒一炒,配上一碗略带酸爽的米饭便是一顿,只有偶尔才会有一顿好的。
那年头,在沿海城市打拼的农村人似乎人人如此,不敢有洁癖,脑海中不存在洁癖的概念。
后来家里渐渐有了起色,过上了寻常日子,独孤武有了讲究。
不是什么大讲究,只是讲究个人卫生而已,与寻常人一样的讲究,每天洗脸、刷牙、洗澡,但是最简单不过讲究在大唐也行不通。
刷牙便不说,没有牙刷,独孤武每天只能折下小截枝条放在嘴里捅一捅,隔三差五用木炭洗洗牙;洗脸倒是没问题,每天都洗,只不过洗澡却很难受,不是难只是难受,洗一次被训一顿,都快难受死了。
三两天洗次澡在独孤诚眼里是败家行为,若非张氏拉着独孤诚,洗澡后便不是一顿训那么简单,估计独孤武来大唐的这段日子得一直趴床上。
最近独孤诚倒是接受了独孤武三两天洗次澡的败家行为,用独孤诚的话说,只有天生命好的人才有此讲究,我儿便是天生命好之人。
不过独孤武觉得,老爹是因为自己前段日子带回家的十两银子才没那么多计较,否则少不了一顿骂。
出生贫苦人家不讲究说得过去,不过出生世家连点最基本的讲究也没有,独孤武觉得不太好,有必要与自己朋友说道说道。
“老杜,我说你是不是擦擦身子。”
独孤武看着躺在床上的杜如晦皱了皱眉。
杜如晦翻身坐起,一把抓住自己衣襟,警惕且担忧的望着独孤武,眼珠子滴溜溜转动,似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换一个房间。
这就怒了,怀疑自己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怀疑自己的取向问题。
独孤武端着木盆,怒道:“你想啥,你说出来,我保证不揍死你,最多半死。”
杜如晦讪笑两声,放下心中担忧,起身接过独孤武手中木盆,开始睡觉前洗漱。
“我说老杜,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就你这般行为,也难怪你妻子骂你了,能不能稍微讲究些。”独孤武抱怨道。
“平日在家,并非如此。”杜如晦替自己解释了一句,叹道:“早年征战四方,哪有那么多讲究,睡觉都是提着胆子的,也就后来好些了才有了讲究。”
“近来在泾阳县忙忙碌碌,似乎回到了早年征战四方之时,回家倒头便睡,这便一时忘却了,二郎莫要见怪。”
杜如晦讪笑起身,将洗过脚的木盆放到了房门后,再次转身时,却见独孤武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可怜之色。
杜如晦走到床边,独孤武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老杜,以后安心跟着当今陛下,当今陛下对臣子是不错的,旧主便不要想了,你看看魏征如今不也挺好,你有出头那日。”
显然,独孤武把杜如晦当成了李建成的旧臣。
出生京兆杜氏,家世不凡,早年又随军出征,如今却成为一县县丞,独孤武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杜如晦翻身躺到床上,笑道:“二郎既然如此看待当今陛下,可否想过出仕为官?”
独孤武躺倒杜如晦身旁,笑道:“没想过,也不敢想,你今日也瞧见我爹是怎样抽我的了,我可不想被我爹给抽死。”
独孤武翻身侧躺,看着杜如晦,问道:“话说,你在我家到底跟我爹说了啥,让我爹出门便狠抽我一顿。”
“提了提为官封爵之事,然后你爹便出门抽你了,我也未曾想到你爹对陛下有如此大的偏见。”
“都跟你说了,我爹是大孝子,现在你信了吧。”独孤武再翻身,仰望着屋顶,悠悠叹道:“其实就算我爹不反对我做官,我也没想过做官,或者说我不愿意做官,太累。”
“为官造福一方百姓,何来太累一说?”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你是世家子弟,你们想着如何延续自己的家世,让杜家越发繁荣,想着为官一方造福百姓,青史留名,这是因为你出生高门望族,我不过一个乡野小子,没那么大的追求,只盼家中家人能过上好日子便可。”
“二郎此次献上制盐之法,陛下有赏赐,岂不亦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知道在农家啥是好日子不?”独孤武偏着脑袋望着杜如晦,感叹道:“家中有余钱,灾年有饱饭,便是最好的日子。
当官是奢求,寻常农户小子不敢想,更不敢涉足官场,一个农户小子当官,怕是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听起来,独孤武对好日子的标准很没出息,但他现在就是这么想的。
“二郎,当今陛下勤政爱民,官员勤廉,远非前隋可比,你若为官我相信十年之后,朝堂之上必有你一席之地。”
受人夸赞是件好事,对于好事独孤武从来来之不拒,大笑道:“这我倒是相信,不过我野心不大,就想着以后挣了钱,衣食无忧,家里的宅子有口能汲水的水井,父母不用在去挑水,水井旁边最好有颗柳树,每年春天都会吐出嫩芽,风一吹,柳条儿就晃悠,很可爱的。
等到有孩子了,就带着孩子在柳树下玩,听着孩子的笑闹声,美滴很。”
“你若出仕,岂不更易?”
“老杜,我说你听明白没,我说这话的重点在于我的野心不大,野心不大啊。”
“二郎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