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知道慕虚是夺舍重生的,可是听到凤元的话,我还是万分吃惊。而且他说的法子未免也太过狠毒了,竟然将生人的魂魄生生剥离,强行夺舍?
我问凤元:“他为何要多次夺舍?难道他夺舍几次后还是不得其法,逃不过陨落的命运?即便是将他人的魂魄剥离,一次夺舍也不可能毫无损失,定是不如专注修炼的。”
凤元摇头道:“那是自然。只是他早已踏错了路。他为了提升修为,强用逆天之法,专化人内丹,吸食他人修为,道魔不忌,因此他身上才会有如此特异的体质。其实你只能分辨道家清气和魔修魔气,可他身上又何止两股气?”
我原先听说他强行夺舍,已十分震惊,再听了凤元这话,简直寒心。慕虚这一路走来,到底害了多少人性命?夺了多少人辛辛苦苦积攒的修为?我早知他心狠,却不知他竟狠毒到了这个地步。
凤元道:“他用此法修炼,又怎会不出问题?他并不自己修炼,因此没有深厚的根基,功夫都用来克化他人修为,又岂是那么好克化的?自然会遭到反噬。他一次夺舍,最多几百年,几百年后原先的宿体经脉俱断,气血逆流,再也无法支撑,他就不得不重新夺舍。”
我不住摇头:“他自己肯定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什么他还要继续错下去?早点收手,未必不能重头开始。”
凤元道:“晚矣。他早已是千疮百孔,停不下来了。他无法调和驾驭自己的灵力,就不得不吸食更多他人的修为来填补,他一旦停下,就会被反噬而死。”
我想起在滨海底下的地宫之中,那时慕虚大约刚刚克化了胡山的内丹,内息极其混乱,他的确无法控制他自己的法力修为。他也说过那种事经常发生,因此才想抓我在他身边做他的炉鼎,时时帮他调理内息。我还当他只是偶尔为之,没想到……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我道:“慕虚他,究竟夺舍过几次?”
凤元摇头:“我亦不知,毕竟好几千年了……”
“好几千年……”我重复了一遍,然后沉默了。慕虚的身份,呼之欲出,以他的心性和手段,绝不可能是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小辈。他究竟是谁?先前我一直被一人无法夺舍两次的思维限制,而慕虚这具壳子看来至多也不过几百年,因此往前推算,我再往大了算也只能猜他是黑莲的弟子。可是听了凤元这些话……我心里猜到的人……当真是不敢承认……
“他……和黑莲……究竟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他就是……”
凤元默默地点了下头。
“他真的是?!”我还是不敢相信:“可若慕虚就是黑莲的话,就算他能逆天而为,多次夺舍,可为何千多年前他的魔星陨落了?若是他元神不灭,他的魔星并不该陨落才是,我渡劫失败,夺舍重生,我的星宿还高悬于天啊!”
凤元道:“这一点我也十分困惑不明,大约还要去问黑莲才能知道,许是他用的什么障眼之法。”
我听凤元如此笃定,心便沉了下来,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慕虚竟然就是黑莲?难怪他最初坚持认为我是后生晚辈,难怪他提起我灵虚真人就咬牙切齿,难怪他仿佛与我有莫大的仇恨一般,还想伤害我身边的人……
唉!我身边的这些人,怎么偏生一个两个嘴里都喜欢含着橄榄——绕舌头说话?慕虚先前明明说是他的一个故人和我有些牵扯,弄了半天,原来是“我的故人”等于“我”。这不禁让我想起过去有些人不知从何处打听来本真人喜欢收年轻美貌的小弟子的事,就纷纷给我寄些画像来,说是“我的师弟”“我的同侪”“我的弟弟”,什么样的奇葩都有,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寄画像来的大多都是那些人本人。真是个奇怪的习惯啊。
如此一来,我也终于明白慕虚在幻境中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想用河图复活他自己,因为他恐怕也知道,即使他如此用如此暴戾的方法维系生命,也未必再能维持几百年,这种事定然有个极限。所以他必须找个法子一劳永逸,这才打起了河图的主意,想要复活他的原身。他说我不懂他,我身边早有人替我筹划好了一些,而他只能靠他自己。
只恐怕,在他第一次夺舍之后,他就已经开始用这种邪门的法子来提升修为,因此他虽然比我和凤元差了百年,期间还夺舍重来了一次,后来修为却追了上来,还一度赶超我们。其实黑莲的资质并不出众,按照常理来说,这也是不该的事,我那时一直不明白缘由,如今终于有些明白了。
我想起这些,心里当真是十分难过的。黑莲他,究竟是为什么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我伤感地问凤元:“既如此,先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
凤元道:“我并不知道那蛟龙伤你之事,慕虚……黑莲他将九水神灯拿来给我时,你已闭关千年,音信全无,他说只要我拿着此物你便会来找我。我也是出于私心,才没有立刻将那法宝还回去。我万万没想到你的天劫竟会提前降临,待天雷落下之时,我虽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去灵虚山,却还是害了你。慕虚不曾强迫我收下此物,也是我自己一时私心作祟,原也是我的不是,我合不该推脱。更何况……我不希望你再和黑莲有所牵扯。”
我心中五味杂陈。我想问问凤元知不知道河图洛书的事,便开口道:“阿元,你知不知……”